她的脸惨白如纸，皮肤紧绷在颅骨上，眼窝深陷下去，黑洞洞的，没有眼球，只有两片青灰色的眼睑。嘴角裂到了耳根，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肉，像是被人用刀割过。最可怕的是，她的头是歪的，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倒垂着，脖子上的皮肤皱在一起，像是随时会断掉。
“周明，我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从床底上方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兴奋。周明看见林薇的头发，像蛇一样，顺着床底的缝隙钻进来，缠上他的脚踝。头发冰凉刺骨，像冰块一样，勒得他脚踝生疼。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林薇的声音更近了，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带着股血腥气，喷在他的脸上，“我们以前吵架，你也躲着我，这次，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周明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看见林薇倒置的脸，慢慢凑近床底的缝隙，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嘴角的伤口里，流出黑色的液体，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黏腻，像是血。
“你还记得吗？大一的时候，你跟我说，要一起考去北京的医院，一起穿上白大褂，给病人看病。”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黑色的液体流得更多了，“你说你会永远在乎我，永远不离开我，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周明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眼泪掉在地上，“我错了，薇薇，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不该忘了你的生日，不该躲着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原谅你？”林薇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嘴角的伤口裂得更大了，露出里面的牙齿，尖尖的，像小刀子，“你现在说原谅？我死的时候，你在哪？我躺在地上，看着你跑过来，你为什么不抓住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对不起？”
她的头发勒得更紧了，周明感觉自己的脚踝快要断了。他看见林薇倒置的身体，慢慢穿过床板，朝着床底钻进来——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像烟雾一样，能穿过木头床板，却带着真实的寒意和痛感。
“周明，你跟我走吧。”林薇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黑洞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色的眼泪，“下面好冷，我一个人害怕，你陪我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一起看书，一起吃饭，一起……”
她的手伸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朝着周明的眼睛戳去。周明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触感，能看见她指甲缝里的黑色污垢，像很久没洗过。他拼命地挣扎，想躲开，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手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他胸前的情侣吊坠突然发热，烫得他胸口生疼。吊坠发出微弱的金光，照亮了床底的空间。林薇的手突然停住了，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像被火灼烧一样，慢慢往后退。
“周明，我还会来找你的……”
林薇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身体慢慢恢复成直立的姿势，转身朝着宿舍门口走去，影子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门口。宿舍门“啪嗒”一声关上了，空气慢慢恢复了温度，床底的寒意也消失了。
周明瘫在床底，浑身是汗，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抬起手，看见手背上还残留着黑色的液体，黏腻的，带着股血腥气。脚踝上有几道红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缠过，疼得他龇牙咧嘴。
第二天早上，周明去找了那个道士。道士看着他胸前的吊坠，叹了口气：“这吊坠是她生前给你的，里面有她的执念，昨晚是它救了你。但她的怨气没散，还会来找你，你最好尽快给她办场法事，让她安心走，不然，下次她再来，就没人能救你了。”
周明点了点头，眼泪掉了下来。他去了林薇的墓地，把她的考研资料烧给了她，又在墓前跪了很久，说了很多对不起。风吹过墓地的松柏，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林薇在回应他。
从那以后，周明再也没回过那个宿舍。他搬去了实验室，每天泡在里面，研究神经外科的课题，只是书桌上，多了一张林薇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穿着白大褂，站在解剖楼前的香樟树下。
有时候，深夜在实验室里，他会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沙哑的“周明”，还有倒置的影子，出现在实验室的门口。但他不再躲了，他会站起来，对着影子说：“薇薇，我知道你还在，我会完成我们的约定，考上北京的医院，穿上白大褂，给病人看病，就像我们以前说的那样。”
影子会在门口站很久，然后慢慢消失。周明知道，林薇的怨气还没散，但她也在慢慢原谅他。他会等，等她彻底放下的那一天，等她能以正常的姿势来看他，等她笑着跟他说“周明，我不怪你了”。
医学院的香樟树又落了一年碎影，周明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林薇的墓前。通知书上写着“北京协和医院神经外科”，是他和林薇以前最想去的医院。
“薇薇，我做到了。”他把通知书放在墓碑前，声音哽咽，“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份，好好走下去，给更多的人治病，不辜负我们的约定。”
风轻轻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像是林薇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周明抬起头，看见天空很蓝，云很白，像他和林薇第一次牵手时，那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