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九年十一月，深秋的凉意已悄然浸润了城市。嘉航传媒总部的玻璃感应门在徐梓瑜面前无声滑开，温暖的灯光混合着中央空调的暖风迎面扑来，瞬间驱散了从室外带来的些许寒气。她穿着一件宽松舒适的浅灰色连帽卫衣，搭配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运动长裤，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成一个松散的低马尾，脸上未施粉黛，甚至还带着几分刚刚结束长途奔波、从影视基地返回的倦容。此刻的她，与《新倚天屠龙记》片场那个身着华丽深紫衣裙、眼神凌厉如刀、出手狠绝的周芷若，判若两人。刚刚完成所有戏份顺利杀青，身心都还残留着高强度拍摄后的疲惫，此刻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到公司那个熟悉的临时工位，瘫倒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摸鱼”休息，顺便跟关系要好的武行同事们聊聊片场的趣事。
“梓瑜姐！您回来啦！” 前台年轻活泼的姑娘一看到她，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顺手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柠檬水，“曾总早上还特意叮嘱我呢，说您大概是今天到，让您一回来就去她办公室一趟。”
徐梓瑜接过水杯，无奈地笑了笑，喝了一小口：“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曾姐。” 她本来还存着点侥幸心理，想先悄悄溜回自己的座位，享受片刻无人打扰的悠闲，没想到刚进公司大门就被“精准拦截”了。
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她把杯子放回前台，径直走向走廊最里面那间总经理办公室，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曾大小姐那把清脆利落、极具辨识度的嗓音。
徐梓瑜推门而入。曾大小姐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批阅文件，一身剪裁精良的纯白色西装，衬得她干练十足，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她闻声抬起头，看到是徐梓瑜，立刻放下手中的定制钢笔，起身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瘦了，也黑了一点，在剧组没少吃苦头吧？最后那场‘万掌穿心’的戏，我看着都替你捏把汗。”
曾大小姐身兼二职，既是嘉航公司的老板，也是徐梓瑜的专属经纪人。当年徐梓瑜凭着那一身扎实利落的武打功底和不肯服输的劲头找上门时，正是曾大小姐独具慧眼，力排众议签下了她，这些年来在工作和生活上都对她多有照拂，与其说是上司，更像是一位处处为她着想的大姐姐。
徐梓瑜放松地陷进柔软的会客沙发里，舒展了一下有些酸软的四肢，语气带着杀青后的慵懒：“还好，最后那场戏体力消耗是大了点，但总算是顺利拍完了。现在啊，我就想好好放空大脑，在公司摸摸鱼，等下一部戏的动静。”
“摸鱼可以，公司就是让你放松的地方。但有件正事，必须先办妥。” 曾大小姐在她身旁坐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印制精美的预约单递给她，“你这次在组里，吊威亚、高强度对打、翻滚摔跌，一样没少。我实在不放心，早就给你约好了公司长期合作的那家私立体检中心，下午我陪你过去，做一个全面的复查，重点是骨科和内脏功能，必须确保没有留下任何暗伤，我才安心。”
徐梓瑜接过预约单，扫了一眼上面的项目，没有提出异议。她深知曾大小姐的作风，表面看起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实则对手下艺人的身体健康看得比什么都重。武替这行当，受伤是家常便饭，之前就有同事因为杀青后没及时做系统检查，落下了腰肌劳损的毛病，影响了后续发展。自那以后，曾大小姐就定下了规矩，每个武替演员重要戏份杀青后，都必须接受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好，听你安排。” 徐梓瑜爽快答应，“正好我也觉得最近腰背有点酸胀，去检查一下也放心。”
下午，曾大小姐亲自开车送徐梓瑜去了位于市中心的高端体检中心。接诊的医生专业而耐心，先是仔细做了骨科检查，按压、扭转她的关键关节，详细询问是否有疼痛或不适感；接着又安排了腹部b超、血常规等一系列深入检查。在等待最终结果出来的间隙，徐梓瑜靠在走廊舒适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着剧组群里大家发的杀青合照。照片里，她还穿着那身戏服，脸上带着属于周芷若的决绝与“杀气”，与此刻穿着卫衣、素面朝天的自己，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徐小姐，您的全部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医生拿着报告单走向她，语气温和，“总体情况非常理想，骨骼关节没有发现陈旧性损伤，之前拍戏可能造成的肌肉疲劳，通过好好休息就能恢复。另外，您的妇科相关指标也都在正常范围内，说明日常的养护非常到位，完全可以放心。”
徐梓瑜接过那份详尽的报告，仔细看着上面的各项数据和结论，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作为武打替身，常年高强度的动作戏最伤身体，她一直暗暗担心会影响根本，现在听到医生如此肯定的结论，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曾大小姐凑过来看了看报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看吧，我就说你平时注意保暖、坚持健康作息是对的。好了，心头大石落地，走，姐带你去个地方，换换心情。”
徐梓瑜愣了一下：“啊？去哪儿？我还想着回公司……”
“回公司摸鱼不着急，” 曾大小姐不由分说地挽住她的胳膊，笑着把她往外带，“先给你添置点新行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曾大小姐驾车载着徐梓瑜，径直来到了市中心一家格调高雅的女装精品店。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店员一见到曾大小姐，便热情地迎了上来：“曾小姐，下午好！您之前电话预定的秋冬新款我们都为您留着呢，这边请。”
徐梓瑜跟着走进店内，看着眼前琳琅满目、挂满衣架的各式裙装，有些摸不着头脑：“曾姐，你带我来这儿是……？我平时穿惯了运动服、练功裤，方便活动，裙子……总觉得有点束手束脚。”
“以前那是为了方便你练功、拍戏，裤子当然利落。可现在你不是杀青休息，正儿八经地‘摸鱼’吗？” 曾大小姐拿起一条质感柔软的米白色羊绒针织连衣裙，在徐梓瑜身上比划着，眼里带着欣赏，“再说了，女孩子家，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是运动裤、牛仔裤吧？你看看你的衣柜，除了戏服就是几条洗得发白的裤子，像样的裙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今天必须给你好好充实一下衣柜。”
她说着，又指向旁边挂着的其他款式：“从日常穿的休闲连衣裙、通勤感的半身裙，到以后出席活动可能需要的小礼服，各种场合的都得备上几件。店员，麻烦你，帮徐小姐仔细量一下尺寸，按她的尺码挑选。”
店员立刻拿着软尺上前，徐梓瑜配合地抬起手臂，安静地站着任由店员测量肩宽、胸围、腰围、衣长。她的神情很平静，没有一丝勉强。若是放在几年前，有人要她把穿惯了的舒适男装长裤全部换掉，塞满一柜子的裙子，她一定会强烈抗拒。但这些年在剧组，她饰演了太多女性角色，从峨眉派初期青涩的弟子常服，到后期黑化后华丽的裙装，穿裙子的时间远远超过了穿裤装。不知不觉中，她早已习惯了裙裾拂过小腿的轻柔触感，甚至私下里，她也开始觉得，一条剪裁合身、面料舒适的裙子，比紧绷的牛仔裤更自在、更柔美。这种从“工作需要”到“逐渐习惯”再到“内心接纳”的悄然转变，连她自己都未曾刻意察觉。
店员根据尺寸，陆续拿来十几条精心挑选的裙子。徐梓瑜跟着曾大小姐走进宽敞的试衣间，一件一件地试穿。一条浅紫色碎花雪纺长裙，衬得她肤色白皙，平添几分温婉；一条黑色丝绒吊带长裙，简洁利落，又不失女人味；还有一条香槟金色的真丝礼服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暗纹，穿上身后，瞬间敛去了她身上那份因常年习武而带的些许硬朗，显露出一种罕见的典雅与柔美。
曾大小姐坐在试衣间外的天鹅绒沙发上，看着徐梓瑜一次次从试衣间走出，眼睛越来越亮：“这条香槟色的特别好，必须留下，以后公司有重要活动你就能穿。还有那条碎花的，日常穿又舒服又好看。”
徐梓瑜站在落地镜前，轻轻转动身体，看着镜中那个裙摆摇曳、身影窈窕的自己，一种陌生的、微甜的欣喜感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裙面上精致的刺绣，感受着丝滑的触感，忽然觉得，穿裙子，似乎也并非什么不便之事，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好，都听你的。”她转过身，对曾大小姐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挑选完裙子，曾大小姐又让店员配了几双风格各异、既能搭配日常着装也能应对稍正式场合的鞋子。结账时，她转头对徐梓瑜说：“回去就把衣柜里那些旧的、不合身的裤子清理一下，给新裙子腾地方。以后你的衣柜，就该被这些漂亮衣裳填满。”
“嗯，好。”徐梓瑜点头应下，没有半分犹豫。
看着店员将十几个精心包装好的纸袋递过来，徐梓瑜心里暖融融的。她明白，曾大小姐此举并非单纯地想改变她的穿衣风格，更是希望她能彻底放松下来，好好享受杀青后这段难得的闲暇，好好看看自己穿上裙装后不一样的模样，不要总是被“武打替身”这个身份框住，忘了自己本身也是一个正当青春、可以尽情展现美丽的女孩。
两人走出服装店时，夕阳的余晖正温柔地洒满街道。店员体贴地将所有购物袋放入车后备箱。曾大小姐轻轻拍了拍徐梓瑜的肩膀：“走，回家。今晚姐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的，好好犒劳一下我们辛苦又勇敢的大功臣。”
徐梓瑜看着身旁笑容温煦的曾大小姐，又瞥了一眼后备箱里那些满载着关怀与新起点的购物袋，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杀青后的悠闲时光，从装满一衣柜的新裙子开始，似乎……真的很不错。她不再惦记着回公司摸鱼的事，脚步轻快地跟着曾大小姐走向停车位，十一月的晚风拂过脸颊，带着清爽的凉意，也带来了几分惬意与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