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她没看见秦砚。
热气腾腾的火锅，热热闹闹的同事，老师们的话题从各种比赛到学生，再到生活。
“小夏，发什么呆啊，你看看还要点什么菜？”
带着眼镜的女老师把平板递给她，夏昭谢微笑推拒。
王老师好心问道：“是不是不喜欢吃火锅啊，真不好意思啊，我头一次请大家吃饭，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多包涵。”
周主任是个文绉绉的中年男人，“哎呀，王姐，你获奖这是咱们整个学校的荣誉，哪还要你请吃饭，这顿算我的。”
夏昭谢也不能落她面子，“王姐，你平常够照顾我了，难得出来吃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不满意啊，我刚是看门口那机器人好玩呢。”
另一个英语组的张老师圆圆一张脸，很是和善，跟她关系也不错，打趣道：
“她能出来吃饭，那可是真给面子，我之前给她介绍三中的体育老师，拉着她一块吃饭，她就这看看，那看看，她现在对门口的机器人都比那体育老师专注。”
一桌老师哈哈大笑。
夏昭谢在办公室也很热心，哪个老师有事，叫她帮忙带个课，她是二话不说的。
北石镇不大，住在学校分的房的老师们关系都很近，这么多年跟街坊邻居似得，夏昭谢年轻漂亮，为人机灵，母校也是一中的，这些高中组的中年老师看她就跟看孩子似的。
看着小孩单身，就不自觉地给她牵线搭桥。
夏昭谢挠挠头，撒娇道：“哎呀，张姐，那体育老师长得没咱周主任端正，个子没王强老师高，普通话还不如蔡姐，我看他干嘛啊。”
“哎哎哎，梗我有什关系了？你可表怪我啊。”
蔡老师方言一出口，众人更是笑成一片。
蔡老师是正宗花城妹子，脾气火爆，每次一急就说方言，学生听着好玩，就模仿她，渐渐的，她的方言就出了名了。
周主任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们别说，这火锅店是什么时候开的，我感觉这里面装潢还挺好的。”
“哦，这好像刚开没多久，我听说老板是个美女，这你问小夏啊，她家就在附近呢。”
夏昭谢一愣，“啊，我……”
这时正好一个老师把饮料撒了，一个穿着套装的年轻女人带着服务员飞速过来处理。
女人收拾完一切，礼貌微笑，“几位还有什么需要的？”
王霞老师拿着菜单要加菜，女人看了看，温和地说道：“这个不用再点，还有这些菜，都算本店友情赠送。”
周主任有些惊讶，“啊？你们店还有这服务呢，你们店长是谁啊？”
女人说道：“我就是店长，几位是夏老师的朋友，免单应该的。”
其余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夏昭谢却知道。
这位店长，就是那天把夏昭谢叫到餐厅里的服务员，没想到，她已经荣升店长了。
众人嗅到了瓜的味道，“小夏！你够有面子的啊，你认识这老板啊？”
夏昭谢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认。
周主任说道：“这老板是男的女的？多大年纪啊？”
“夏老师，你来这里吃饭，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声音温柔熟悉，还有几分做作的娴熟。
夏昭谢猛地一回头，就见秦砚从门口走到桌前，穿的还很正式，像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
“这是？”
“哎呦，秦总！您怎么来了？！”
别的老师不认识，周主任怎能不认财神爷。
秦砚跟周主任握了握手，“大家吃得开心，有什么需要就跟小董说。”
“这店也是秦总生意啊？”
秦砚谦虚地笑笑，“一点小投资，现在这家店已经是小董的了，”
原来秦砚已经把店转手了，难怪店里看不见秦砚的身影了。
夏昭谢惊觉，两人之间的交集其实不多，也可以做到互相平行。
只是之前，秦砚偶遇太多。
周主任挂着笑，很是热络，“秦总，你看我们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您来北城，应该是我们一中做东，这让您破费，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各位老师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位设立了那个基金的秦总，秦曦的家长。
秦砚摆摆手：“周主任，您就太客气了，秦曦在学校给各位添了太多麻烦了。”
周主任又说道：“哎呀，我们这个有规定的，真的不行。”
“今天这顿饭，不算我请的，算夏老师的，夏老师跟我是朋友，而且我也欠她一顿饭，总不能当了老师，不让交朋友了吧。”
正在偷喝果汁的夏昭谢突然被点到，桌上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要被大人叫表演节目的小孩。
周主任更是恍然大悟，借坡下驴：
“噢，原来是这样啊，那夏老师的面子，我们肯定要给的，秦总，那你晚上吃了没？”
秦砚腼腆一笑，“说来惭愧，我听夏老师跟各位朋友出来吃饭，就急忙赶过来了……”
周主任一脸遗憾的表情，王霞老师说道：“那既然这样，秦总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吧。”
小董店长非常有眼色，“秦总，那您先坐，我给你加餐具。”
秦砚点点头，小董出去了。
四方桌子，周主任坐一边，王霞和张萍一排，蔡老师和王强老师是夫妇，也在一排，唯独周主任和夏昭谢单独坐了一排。
周主任抬起步子就想跟夏昭谢坐一起，给秦砚让座。
蔡老师点了点夏昭谢，示意她给秦砚让座。
夏昭谢和周主任同时动起来。
夏昭谢的手臂被人摁下，没起来，秦砚不动声色地拉着她坐在了一排。
周主任只能又坐下去。
夏昭谢扭头假笑，“秦…”
“你怎么跟我见外呢？”秦砚倒了杯热水，推到她面前。
她总不能撂下一桌子人走。
夏昭谢无奈接过，咬牙悄声说道：“秦砚，你要干什么？”
秦砚满脸无辜，“我就是来吃饭的，顺便跟夏老师的朋友聊一聊，了解一下朋友的生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夏昭谢有苦不能言，“你说的对。”
行了，秦砚真的想追她，她可不会闲得没事来这吃饭。
夏昭谢绝望干饭，本来还打算跑路的，可是现在秦砚因为她坐了下来，她怎么能跑？
“周主任，您不用管我。”
秦砚温和地笑。
周主任给秦砚倒了杯茶水，然后依次介绍过去，“这位是王霞老师，我们这次聚餐啊，就是因为王老师在那个教师比赛里面赢得了三等奖。”
秦砚举茶，“恭喜恭喜，那我来的不巧了，也没带什么礼物，吃上了王老师的庆功宴。”
桌上的都是年纪大的老师，也不怎么上网冲浪，所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知道她是秦曦的家长，挺有钱的一个老板，现在多了一个身份，就是小夏的朋友。
王老师见她也是年纪轻轻，跟小夏差不多大，看着像是个温和有礼的好娃娃，心生喜爱：
“秦总，多一个人吃饭热闹，我们就喜欢热闹，你是小夏的朋友，还是秦曦的家长，大家就都是朋友嘛。”
秦砚笑笑：“叫我小秦就好。”
几个老师对于生意不了解，对学生在了解不过，再加上秦砚多聪明，很快就跟几位老师打成一片。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秦曦，理所当然的，她就成了饭桌上的谈资。
见秦砚为人温和又好说话，几个老师大吐苦水。
蔡老师：“小秦啊，说实话，我就没见过那么调皮的女孩子。”
她丈夫王老师也是深恶痛绝，“我跟孙老师一个办公室，就是当初被秦曦气跑的那个班主任，那老头有点固执，当初可把他气得不轻。”
秦曦的‘英雄事迹’被大肆宣扬，秦砚也故作惊讶：“哎呀，这我还真不知道了，这孩子在家不是这样的。”
周主任觉得，一个劲说秦曦的不是，家长心里肯定也不痛快，他连忙解释道：“秦曦现在也不一样了，是吧，夏老师。”
夏昭谢点点头，“是啊，秦曦现在乖了很多，上课已经没有那么调皮了。”
王老师点点头：“小秦，这你可要谢谢夏老师了，小夏这班主任一上任，那是卤水点豆腐，立刻就把秦曦拿捏住了，哦，你放心，没有体罚啊。”
秦砚大感兴趣，在夏昭谢那里探听到不到的故事，在这些和蔼可亲的老师跟前，唾手可得。
她是夏昭谢的朋友，看着又是个大老板，还对夏老师的事情格外感兴趣，惹得所有老师说个不停，大夸特夸。
夏昭谢听着，恨不得找个缝钻下去，只能埋头吃饭。
一筷子牛肉刚夹起来，还没塞到嘴里，右边横过来一只手，她下意识闭嘴抬头，给人家让路。
秦砚拿了一盘生菜。
她低头吃牛肉，秦砚又伸手拿了一盘豆腐。
夏昭谢单纯地看她，“你还要什么？我给你拿。”
秦砚一愣，摇摇头。
夏昭谢毫无察觉又低下头去。
秦砚看她一眼，第三次伸出手。
“我拿纸。”
夏昭谢几次三番被打断，她是琢磨出来了，这黑心眼的不让人吃饭啊。
干什么不让人好好吃饭？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揪着秦砚开始大喊了，遇上吃的事情，夏老师是不会后退的。
她观察了一下，秦砚偶尔从锅里捞一筷子根本不动嘴，那你来是吃空气？
夏昭谢忍不住腹诽，她从锅里捞了个鹌鹑蛋，放到秦砚碗里，“吃。”
秦砚慢条斯理点了点没有蘸料的碗，“我不吃油碟。”
真是个祖宗，爱吃不吃！
夏昭谢不管她了，先吃了再说。
秦砚也没多说，自顾自地聊着。
但是过了一会儿，夏昭谢又开始在心里质问自己，她是出来吃饭的，万一别扭被发现了，那周主任还要担惊受怕，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又觉得手里的菜不香了。
心里叹了口气，夏老师无奈起身。
周主任忙问道：“夏老师这就走了？”
“小夏，你等会走，我还有个事情没跟你说呢。”
夏昭谢拿起手边的空碗，“我给小秦调个碗。”
小秦两个字被加了重音。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
秦砚拨了一下头发，趁着夏老师不在，狠狠造谣，“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都是她给我调的碗料。”
“哦哦。”
周主任好奇起来，“秦总，你跟夏老师以前就认识吗？”
“是啊。”
“噢，难怪秦曦对夏老师就变了个态度。”
王老师笑了一下，“嗐，秦曦那孩子挺好的，就是调皮了一点。”
“小秦，你不知道小夏以前高中就是在这里上的啊，她以前也是够调皮捣蛋的。”
王老师年纪最大，对一中的历史很是熟悉：
“我有个同事，以前就是带夏老师的，她以前啊，也是淘气的不得了，什么东西都倒腾，就是不好好学习。”
“真的吗？”秦砚托着下巴，眼中放光，“您记得这么清楚，那可要跟我好好说道说道。”
等夏昭谢端着碗回来的时候，话题已经聊到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王老师更加来劲，“可不是嘛，我之所以这么清楚啊，是因为那一届啊有个学生，可厉害了，当年高考发挥特别好，嘶，排第几我倒是忘了，最后啊录到燕京大学了。”
夏昭谢一听这个，立刻反应过来，吓得不敢吱声。
王老师想不起来了，问道：“小夏，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同学啊？”
夏昭谢一口果汁呛着，“呃咳咳……这我……”
王老师又忽然想起：“哦，你后来复读了一年，应该不知道。”
本来撑着下巴看乐子的秦砚笑容僵在脸上。
她看了一眼夏昭谢，不经意地问道：“夏老师以前学习这么不认真吗？那复读之后，她改过自新了吗？”
夏昭谢想开口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王老师一脸可惜，“当初小夏还是美术生呢，她复读的时候选的可是理科，就一年就上了南城师范大学，要是一开始就学理，肯定……”
“呃，咳咳。”
夏昭谢喊道：“那个今天这火锅怎么这么辣！王老师，我还想喝你旁边的果汁。”
“哦哦，小夏，没事吧，辣椒一呛，可要小心……”
王老师被她转移了话题。
秦砚怎么听不出来夏昭谢的抵触。
是抵触过去，还是抵触过去的我？
秦砚眯了眯眼，没关系总有一天，她会听到夏昭谢亲口告诉她当年的事情。
她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也就没有逼问。
秦砚是真的没吃饭，刚刚只不过是为了逗夏昭谢，她蘸了蘸料，吃掉了刚刚的鹌鹑蛋。
一入口还是熟悉的味道。
“霍，好重的醋味。秦总这么能吃醋啊。”周主任盯着蘸料说道。
秦砚笑了笑，“我是江城人。”
秦砚又吃了一口，忽然愣住，低头看去。
碗里绿油油一片，葱花香菜叠了两层，上面撒了一一点点白糖，下面是芝麻酱和醋。
这是属于陈墨的口味。
秦砚心口一震，猛然向她看去，她认出来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