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金辉穿透云层，给死寂的城市废墟镀上一层惨淡的暖色，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江流背着王倩，脚步踉跄却坚定地穿行在布满裂痕的街道上，轻钢剑斜挎在背后，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清晰，仿佛在叩问这片死寂的土地。
王倩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口鼻间喷出的气息却像团诡异的迷雾——时而滚烫如烈火，烫得江流后颈的皮肤阵阵刺痛，像是贴了块烧红的烙铁，连粗布衣衫都被烘得发焦；时而又冷若寒冰，寒气顺着衣料渗进来，冻得他骨髓发颤，连指尖都泛了白，仿佛背着一块万年寒冰。这种诡异的温差让江流心头揪紧，段国华的记忆碎片突然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异化病毒侵蚀到骨髓时，宿主会出现“冰火交替”的体征，这是病毒彻底爆发、躯体开始异化的前兆。
“坚持住。”他低头对着背上的人低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艰涩，“再撑一会儿，到了医院就有救了。”
回应他的只有王倩无意识的呓语，含糊不清，气若游丝。有时是“妈妈，我怕”，带着孩童般的无助；有时是“小雅，等等我”，破碎的音节混着急促的喘息，像根细针反复刺着江流的神经，让他脚步更沉，却也更稳。
街道尽头的十字路口，四只1级丧尸正围着一辆翻倒的公交车徘徊。它们的动作迟缓，关节扭曲得如同生锈的合页，每走一步都发出“咔哒”的异响。墨绿色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汇成一滩滩腥臭的水洼，几只指甲盖大小的异化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啃食着黏稠的液体。江流屏住呼吸，贴着残破的墙根慢慢挪动，脚尖刻意避开脚下的碎玻璃——他现在背着王倩，绝不能惊动这些怪物，任何一点延误都可能让她彻底失去生机。
【附近异化生物10只，范围20米】江流根据系统提示，在异化生物缝隙里穿梭，系统里购买的气味隔绝剂也起了很大作用。
他瞅准一只丧尸转身啃食公交车残骸的间隙，那丧尸正用腐烂的手掌撕扯着轮胎胶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江流突然加速，像一道影子冲过路口，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轻响。这细微的声音瞬间惊动了离得最近的丧尸，它猛地转头，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瞳孔，却精准地锁定了他们逃离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摇摇晃晃地追了过来。好在距离已拉开，丧尸蹒跚着追了十几步便失去目标，动作迟缓地退回公交车旁，继续机械地撕扯着轮胎。
江流一口气跑出百米远，才靠在一面断墙上喘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黏腻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又冷又痒，像爬满了虫子。他抬手摸了摸王倩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能煎鸡蛋，让他指尖猛地一颤——再这样下去，不等病毒彻底爆发，她自己就会先被高烧烧坏内脏，连变异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来不及了。”江流咬了咬牙，牙关因用力而发酸。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斜前方一栋二十多层的写字楼——寰宇大厦。楼体玻璃幕墙碎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窗口，像只沉默的巨兽张开了嘴，却依旧透着钢筋水泥的坚固感。按照段国华的记忆，异能量爆发是在傍晚六点十七分，天刚擦黑，写字楼里的人大多已经下班，或者在爆发初期就跟着人流逃了出去，内部应该相对空旷，至少比暴露在街道上、随时可能遭遇异化生物要安全。
“就去那看看。”他不再犹豫，调整了一下背上的王倩，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尽量减轻她的颠簸，然后朝着大厦快步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实处，避开地面的陷阱。
大厦的玻璃大门敞开着，门轴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力拧过的麻花，钢化玻璃碎了一地，锋利的边缘在残阳下闪着寒光，显然是被人暴力推开的。大厅里一片狼藉：倾倒的前台接待台压着半具干瘪的尸体，露出的手臂保持着前伸的姿势，像是在求救；散落的文件被穿堂风吹得四处翻滚，纸张摩擦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刺耳；翻倒的办公椅堆成小山，还有几具穿着西装的尸体卡在桌椅缝隙里，姿势扭曲，骨骼外露，像是在爆发瞬间被什么东西撕碎。空气中弥漫着灰尘与腐朽混合的气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咚、咚”声撞击着耳膜。
江流没有放松警惕，轻钢剑从背后抽出，握在右手，剑柄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滑。目光像雷达般扫过四周，从旋转门的缝隙到电梯厅的阴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没有走向电梯口或楼梯间——那里是最容易聚集怪物的地方，而是沿着大厅西侧的走廊慢慢挪动，脚步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最终在一扇玻璃门前停下，门上贴着“VIp接待室”的金属铭牌，已经被利器划得面目全非，玻璃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隐约的沙发轮廓。
这里是系统显示目前最安全的区域，20米范围内没有异化生物。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比大厅里的腐臭味淡了许多，带着淡淡的咖啡香。里面的景象比大厅整齐些：三张真皮沙发围成一圈，茶几上放着半杯浑浊的咖啡，杯壁上凝着褐色的渍痕，旁边散落着几本财经杂志，其中一本翻开在“季度财报”页面，钢笔还斜插在杂志中间，显然是爆发时有人在这里短暂躲避过，或许是公司高管，却最终没能逃出去——墙角的地毯上有一滩发黑的血迹，呈喷射状，一直延伸到沙发底下，暗示着主人最后的挣扎。
“就这了。”江流松了口气，轻轻推开玻璃门，将王倩小心翼翼地放在靠窗的沙发上。这张沙发背对着门口，既能借着窗外的余光观察她的状态，又能在有危险时第一时间转身应对，是整个房间里最安全的位置。
刚放下人，王倩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溅在米白色的沙发套上，格外刺眼。她的脸色在青黑与潮红之间疯狂切换，像被两种颜色反复涂抹，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皮肤下隐约有黑色的纹路在游走，如同蛛网般蔓延，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要从皮肤里钻出来，蚕食着她最后的生机。
“该死！”江流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左手托住她的后颈，防止她咬到舌头——他见过太多被自己咬断舌根的感染者。右手从系统包裹里翻出最后一小瓶退烧药，这药是从王大妈的储藏室里找到的，普通的布洛芬，在异化病毒面前几乎等同于安慰剂，但他此刻别无选择。撬开王倩的嘴灌进去时，药水顺着嘴角流出来，打湿了沙发垫，她却毫无吞咽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眼睛紧闭着，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像是在承受凌迟般的痛苦。
“没用的……”江流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但你得撑住。撑不过去，我只能……”他没说下去，但握着轻钢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如果她真的开始变异，失去理智，他会亲手结束这一切，这是对她的承诺，也是身为幸存者的底线。
王倩似乎听懂了，抽搐渐渐停止，呼吸却更加微弱，胸口起伏几乎难以察觉。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江流凑近了才听清，她在重复“对不起”，声音轻得像羽毛，飘在空气中，不知是在对死去的小雅道歉，还是在对他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道歉，或许两者都有。
他下意识地打开系统商城，指尖在虚拟面板上快速滑动，从“抗病毒血清”到“基因稳定剂”，再到“异化抑制剂”，所有能抑制病毒的物品都标注着“暂未解锁”，冰冷的提示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包裹里的东西也翻了个遍：半盒压缩饼干、三瓶矿泉水、碘伏、止血散……没有一样能对抗这种致命的异化病毒。
就在他心沉到谷底，几乎要放弃时，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像是有颗石子投进了静水，漾开一圈圈涟漪。江流猛地一愣——是那颗灵珠！自从系统升级后它就一直沉寂在他意识里，像颗被遗忘的星辰，他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我都快把你给忘了。”江流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庆幸。意念一动，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灵珠便从眉心缓缓飘出，悬浮在空气中，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珠子通体呈淡青色，表面流转着柔和的光晕，隐约能看到里面包裹着一缕金色的雾气，那是李沐云残存的灵魂力，如同被困在琥珀里的阳光。“你是老槐树的生命精华，又融合了灵魂力……或许，或许能压制病毒？”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不知道这颗珠子的具体作用，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意念驱动下，灵珠缓缓飘到王倩的额头上，轻轻落下，像是生了根般停在那里，与她的皮肤若即若离。下一秒，淡青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笼罩住王倩的全身，形成一个半透明的光茧。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王倩原本扭曲的身体渐渐舒展，紧绷的四肢缓缓放平；皮肤下的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退潮的海水般缩回伤口处；嘴角的白沫消失了，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胸口的起伏变得均匀而有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像宣纸般没有血色，但那种濒临死亡的阴翳明显减弱了，连空气中的寒意都消散了几分。
“好像有用！现在能做的就是等了。”江流眼睛一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后背的肌肉都松弛了几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灵珠的光芒在缓缓变暗，从最初的翠色变成了淡淡的青灰，显然能量消耗不小，却实实在在地暂时稳住了王倩的状态，为她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不敢耽搁，江流起身检查会客室的门窗。玻璃是双层夹胶的，虽然有几道裂痕，像蛛网般蔓延，却没完全碎裂，足以抵挡普通丧尸的撞击；门锁是电子的，早已失灵，面板上的指示灯一片漆黑。他转身走出房间，从大厅里拖来一张沉重的会议桌抵在门后，桌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屏住呼吸听了片刻，确认没有引来怪物，才又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只在窗帘边缘留下一条细细的缝隙，刚好能观察大厅的动静，像只蛰伏的猎豹，警惕着猎物的动向。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沙发旁坐下，看着王倩起伏微弱的胸口，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从进入宏远小区到现在，他几乎没合过眼，杀丧尸、斗异化蜥、背着人奔逃，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得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疲惫，连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却不敢睡死，耳朵像雷达般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大厅里偶尔传来文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翻书；远处街道上隐约有丧尸的嘶吼，此起彼伏，像是在呼唤同伴；除此之外，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灵珠的光芒已经变得很淡，像颗快要熄灭的星辰，却依旧顽强地悬在王倩额头，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江流知道，这只能撑一时，最多三四个小时，一旦灵珠能量耗尽，病毒会立刻反扑，到时候神仙难救。“我已经尽力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王倩说，“能不能撑过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残阳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噬。夜幕像块巨大的黑布，正从东边缓缓罩下，将整座城市都揽入怀中。城市里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比白天更加密集、更加凄厉，那是夜行性的异化生物苏醒的信号，宣告着属于它们的狩猎时间开始了。
沙发上的王倩发出一声轻浅的呻吟，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什么不安稳的梦，却没有醒来。但她的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脸色也缓和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死灰般的青黑。“应该没有问题了，你算是熬过了这个死劫。”江流抬头望去，只见灵珠的光芒又暗了一分，却依旧稳定，像守夜人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