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漳水河畔,墨色天幕如泼洒的浓墨,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得深沉。万籁俱寂中,唯有漳水潺潺流淌,水声似低吟的夜曲,夹杂着偶尔几声虫鸣,更衬得这夜色静谧得有些诡异。
河畔的芦苇丛长得一人多高,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恰如天然的屏障。两道黑影从王家镇的方向鬼鬼祟祟溜出,脚步轻快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正是李家庄归降的两名士卒。他们一路左顾右盼,直到抵达一处僻静河湾,才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四周。
河湾的大石头旁,早已立着一个黑衣人。他全身裹在玄色斗篷里,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毒蛇,正死死盯着走来的两人。
“东西带来了?”黑衣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其中一名降卒连忙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物件,颤抖着塞给黑衣人:“都…都在这儿了,王临的行踪、镇丁营的布防图,还有秦将军训练的新章程,我们都记下来了。”
“做得好。”黑衣人接过油布包,快速翻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又从怀中摸出一小袋碎银扔过去,“这是赏你们的,后续还有重谢。记住,明日午时,在镇东的破庙里散布洪水将至的谣言,越逼真越好。”
“是是是!”两人连忙接住碎银,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浑然不觉黑暗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就在黑衣人转身欲融入夜色的刹那——
“咻!咻!咻!”
数支火把骤然从芦苇丛中、土坡后亮起,红光刺破黑暗,将河湾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一阵整齐的甲叶碰撞声传来,赵锋带着一队甲士如猛虎下山般扑出,钢刀出鞘的寒光映着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瞬间将三人团团围住!
“拿下!”赵锋一声厉喝,声震四野,如同惊雷炸响在河畔,吓得那两名降卒双腿一软。
黑衣人身手果然矫健,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侧身,从袖中掷出三把飞镖,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赵锋面门,同时身形暴退,脚下一点便要跃入漳水遁走!
但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银芒如同九天流星,比飞镖的速度还要迅猛几分!一直潜伏在附近的白琼英早已蓄势待发,手中亮银枪如同苏醒的毒蛇,枪尖精准无误地挑飞了射向赵锋的飞镖,枪杆顺势横扫,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砸在黑衣人的腿弯处!
“咔嚓”一声轻响,黑衣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踉跄跪地。还没等他挣扎着起身,几把冰冷的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锋贴肤的寒意让他瞬间僵住。
再看那两名降卒,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直接瘫软在地,双手不停地磕头,额头撞在石头上砰砰作响:“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被逼的!是清风岭的人用家人要挟我们,我们不敢不从啊!”
甲士们如拖死狗般将三人押回镇内,直接关进了临时审讯的营房,分开隔离。黑衣人起初还嘴硬狡辩,声称自己只是路过的商人,被误抓错拿。但当王临亲自赶来,坐在他面前,周身隐隐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时,黑衣人瞳孔骤然收缩,额头上渗出冷汗。
王临并未动怒,只是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袖口的飞镖是清风岭独有的玄铁打造,镖尾刻着的‘逍遥’二字,可不是普通商人能有的。另外,你身上除了碎银,还有一小块用来传递密信的蜡丸,需要我帮你取出来吗?”
他说话间,体内的真龙气劲不经意间泄露了一丝。这门只有帝王才能修炼的功法,自带睥睨天下的气场,黑衣人只觉得如同被猛兽盯上,呼吸都变得困难,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我说!我全说!”黑衣人瘫坐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我是清风岭的联络人,奉命来接收情报,还要传递散布洪水谣言的指令!镇里的眼线会把王临将军、秦玉罗将军的活动规律,还有镇丁营的布防调整都告诉我,我再传回清风岭!”
而那两名降卒,在赵锋的“耐心劝导”下,更是竹筒倒豆子般全盘托出。他们早在李家庄时,就被清风岭用重金收买,后来又被抓了家人作为人质,只能乖乖潜伏在王家镇,伺机破坏。之前粮仓的纵火案,正是他们受清风岭指令所为,只是没能成功。
顺藤摸瓜,王临当即下令,让赵锋和雷虎带着人手,根据口供在镇内展开排查。不到两个时辰,又从铁匠铺和粮仓的杂役中揪出了两名被胁迫的眼线——一人负责传递军械打造的进度,一人则暗中观察粮草储备。至此,一条隐藏在王家镇内部的清风岭情报线,被彻底斩断!
天刚蒙蒙亮,议事厅内的烛火还未熄灭。王临坐在主位上,手中拿着审讯记录,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烛火跳跃间,映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愈发冷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寒芒。
“清风岭…‘逍遥先生’…”王临缓缓咀嚼着这个名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其志非小啊。不仅觊觎我镇,连窦建德的使者队伍中都能安插人手传递消息…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搅乱河北,从中渔利?”
站在一旁的杜如晦面色凝重,拱手道:“主公所言极是,恐怕不止如此。观其行事,隐秘而周密,绝非普通山匪或地方豪强所能比。其背后,或有更大图谋,甚至可能与前朝余孽或某些失势的庞大势力有关。那名黑衣人身上搜出的令牌,刻着‘复隋’二字,或许就是关键。”
白琼英手持亮银枪,枪杆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发出“笃”的一声闷响,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主公,既然已知其巢穴,何不派精兵,联合徐世积将军,一举剿灭之?我愿为先锋,荡平清风岭,为枉死的乡亲报仇!”
她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望向王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和敬仰。自上次被王临从黑风寨救下后,这个文武双全、行事果决的男人,便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每次看到他运筹帷幄的模样,她都会忍不住心跳加速,只是这份情愫,她只能悄悄藏在心底。
王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却不失沉稳:“琼英,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清风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其虚实我们尚未完全掌握。贸然兴兵,胜算难料,反而可能陷入进退两难之境。眼下当务之急,是肃清内部,巩固自身,让其无隙可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终落在柳轻眉和秦玉罗身上。柳轻眉正站在角落,手中捧着一碟刚沏好的清茶,见王临看来,连忙走上前,将茶盏递到他面前,声音温柔得能化开水:“阿临,彻夜未眠,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审讯之事已有结果,您也该保重身体。”
她的手指纤细白皙,递茶时不经意间碰到了王临的指尖,两人同时微微一顿。王临抬眼看向她,柳轻眉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眼底却藏不住一丝甜蜜。王临心中一暖,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
秦玉罗则站在王临身侧,手中握着剑柄,眼神坚定地说道:“阿临所言极是,乱世之中,自身根基稳固才是王道。肃清内奸后,军队整训还需加强,我会尽快制定新的训练章程,确保镇丁营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王临看向秦玉罗,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劳玉罗了。你办事,我放心。”
秦玉罗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跟随王临许久,深知他虽看似冷峻,却心思细腻,对身边人向来关怀备至。这份温柔,让她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
白琼英看着两人之间自然的互动,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但很快便压了下去,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杆,等着王临的下一步指令。
王临放下茶盏,语气骤然变得严厉:“传我命令!将擒获的清风岭细作,明日午时在镇中心广场公开审判,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让所有镇民都知道,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的下场!”
“另外,”他补充道,“即日起,实行‘保甲连坐’,十户一甲,互相监督,发现可疑行迹立即上报,知情不报者同罪!乱世用重典,唯有如此,才能迅速净化内部环境,让清风岭再无渗透之机!”
“遵命!”众人齐声领命,议事厅内的气氛愈发肃穆。
王临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手指轻轻划过漳水流域,心中却在思索着真龙气劲的事情。这门功法是家族传承,却也正是因为这帝王专属的功法,前朝皇帝忌惮王家势力,才罗织罪名灭了他满门。如今他修炼日益精深,气场也愈发强大,但也更容易引起他人觊觎。清风岭背后的势力,会不会也是冲着这真龙气劲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