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少云刚和辅导员梁超分开，心事重重地琢磨着他的“亏钱大计”，路过喧闹的操场时，就被一阵更大的喧哗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张姜和蒋渊正和宿舍另外几个牲口勾肩搭背，一群人兴奋地嚷嚷着，朝着校门口的方向移动。
“少云！这儿呢！”眼尖的张姜一眼看到了他，大声招呼道，“磨蹭啥呢？就等你了！决战网吧之巅，今天不把任务刷穿谁也不准走！”
“就是！毕业了不得好好狂欢一下！”另一个室友起哄道，“梦幻西游走起！说好了啊，谁先跑谁孙子！”
郭少云这才想起，历年来放假前的保留节目——通宵网吧开黑。前世他也是其中狂热的一员，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系统、公司和如何亏掉三万块。
他快步走过去，笑了笑：“你们先去，我有点事……”
“有事？”张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往队伍里带，“有啥事能比兄弟们的毕业狂欢重要？导员跟你说啥了？神秘兮兮的。”
郭少云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无奈地笑道：“没啥，就是问了问学校创业孵化中心的事，我想用那边的地址注册公司。”
“我靠！来真的啊郭总！”旁边一个室友惊呼，“真要开公司？牛逼！”
“可以啊少云！以后当了老板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苟富贵，勿相忘！”
同学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调侃起来，语气里带着羡慕和好奇。在这个大专毕业即面临严峻就业压力的年代，敢于直接创业的，在大家眼里不是疯子就是狠人。
郭少云被大家的热情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刚有个想法。”
“今天毕业，别想那么多！”张姜用力拍着他的背，“走走走，去网吧搞起！实在不玩游戏正好你也可以用电脑查查资料嘛！开公司不得做点准备工作？”
蒋渊也推了推眼镜，点头表示同意：“网吧电脑快。”
郭少云一想，也是。2007年，宿舍网络又慢又不稳定，查资料、找货源，确实不如网吧方便。开个tb店，前期准备工作也不少。
“行吧！”他不再推辞，被兄弟们裹挟着，说说笑笑地朝着校门口那家熟悉的“飞跃网吧”走去。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一群穿着校服或便装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吵吵嚷嚷，构成了毕业季最生动的画面。
就在这喧闹的氛围中，一阵熟悉的、略带土气的和弦铃声从郭少云裤兜里响起。
是那台父亲送的多普达手机。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显示，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几乎瞬间停滞。
屏幕上赫然两个字——【爸爸】。
是父亲！
郭少云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拿住手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激动瞬间冲上鼻腔，眼眶立刻就红了。
父亲……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前世父亲过世后，他无数次看着这个号码，却再也无法拨通。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用行动代替言语、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已经永远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手忙脚乱地对着周围“嘘”了一声，示意兄弟们安静，然后快步走到路边一棵相对安静的树下，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哽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威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却字字清晰地敲在郭少云的心上：“少云。什么时候回家？”
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郭少云的眼泪差点直接掉下来。他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父亲皱着眉，可能刚处理完公司的事情，用办公室座机给他打电话的样子。语气虽然硬邦邦的，但背后藏着的，是那份从不轻易说出口的关心。
“爸……”郭少云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快了，就这几天，拿了毕业证就回去看看您和妈。”
“嗯。”父亲应了一声，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工作……有什么打算？”
郭少云知道，父亲虽然对他当年只考了个大专颇有微词，但内心深处一直关心着他的前途。前世他毕业后按部就班找工作，父亲还托人问过关系。这一世，他决定主动说出来。
“爸，我正想跟您说呢。”郭少云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不打算找工作了，我和张姜、蒋渊，我们仨打算自己创业，开家公司试试。”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过了五六秒，才传来父亲明显带着惊讶和一丝不确定的声音：“创业？开公司？你们……打算做什么？”
郭少云甚至能想象到父亲此刻皱紧的眉头。他赶紧解释：“嗯！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方向初步定在电子商务，就是在网上开店卖东西。现在国家鼓励这个，我们学校也有创业扶持政策。”
他语速加快，试图增加说服力：“爸，您放心，我们不是瞎胡闹。我有详细的计划，前期投入也不大，我之前兼职也攒了点钱，足够启动资金了。而且我们已经申请了学校的创业孵化园，有场地和政策支持！”
他刻意模糊了“系统资金”的存在。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到父亲略微沉重的呼吸声。郭少云的心提了起来，担心父亲会像前世一样，认为他不切实际而强烈反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父亲并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似乎松了一口气般问道：“钱……够不够？”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击中了郭少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父亲没有问能不能成，没有质疑他的能力，第一反应是担心他的钱够不够。
这就是父爱，厚重、无私……
郭少云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他连忙深吸一口气，用轻快而坚定的语气回答：“够！绝对够！爸，您别担心，初期投入很小，我们自己能搞定！等我们做出点样子了，再跟您汇报！”
他不能要父亲的钱，不仅是系统的规则限制了他，而且他也不想再把父亲拖入任何经济风险之中。
他甚至开始快速思考，如何利用系统的能力，在未来一两年内，赶在父亲公司业务下滑之前，帮助父亲转型或者减轻负担。父亲在鹭城的手机销售公司这几年虽是巅峰，但颓势也快显现了。还有后来父亲耗尽心力的那家动漫公司……
念头百转，也只是一刹那的事。
电话那头的父亲似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决心，不再多问，只是沉声勉励道：“好。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干。遇到困难，记得跟家里说。做人做事，要踏实，要讲信誉。”
“我知道，爸！您放心！”郭少云连声答应。
“嗯。挂了。”父亲依旧是言简意赅，说完便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郭少云却久久没有放下电话。
他站在原地，望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的这通电话，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他纷乱的心绪安定了不少。
“咋了少云？叔叔说啥了？”张姜凑过来，关心地问。其他兄弟也好奇地看着他。
郭少云收起手机，摇摇头，露出一个笑容：“没啥，问我啥时候回家。走吧，网吧搞起！”
众人跟着欢呼一声又浩浩荡荡的上路了，不一会那个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飞跃网吧”就到了。熟悉的泡面味、烟味、以及各种游戏的音效混合在一起，构成了2007年网吧独有的气息。
他开了机器，顺手就从隔壁座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张姜烟盒里薅了一根红双喜点上。辛辣的烟气吸入肺中，稍微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打开浏览器，他直接输入了tb网的网址。这时的tb网界面还显得十分简陋，商品图片画质感人，店铺装修更是五花八门，大多丑得很有时代特色。
他浏览着化妆品类目，果然如他所料，乱象丛生。各种号称“海外代购”、“原单正品”、“工厂直供”的商品琳琅满目，价格天差地别，真假难辨。此时的tb生态，卖家信用等级（心、钻、冠）几乎直接决定了流量和销量。一个新店，如果不刷单、不砸钱推广，想要自然流量简直是痴人说梦。
“完美！”郭少云心里暗喜，“不刷单、不推广、店铺装修得再烂一点……这简直就是天然的流量绝缘体！”
接下来就是找货源。他直接在搜索栏输入了“1688批发网”，还好，这个阿狸麻麻旗下的b2b平台已经上线了。这时的1688界面同样朴实无华，但上面的供应商却是实打实的。
网吧里吵作一团，隔壁的张姜正对着麦克风大喊：“奶妈！加血！快加血！卧槽！扛不住了！”
郭少云笑了笑，将桌面上的耳机戴上，打开千千静听，播放器里自动加载着周杰伦的专辑，《七里香》的旋律响起，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开始在1688上仔细翻找化妆品供应商。他的筛选条件很奇葩：不看销量，不看评价，专找那些看起来半死不活、店铺装修极其简陋甚至没有装修、产品图片模糊不清的供应商。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一会儿，他真的找到了一家名为“丽人日化批发”的店铺。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店招就是一行艺术字，土得掉渣。店铺销量惨不忍睹，几乎为零。但仔细看产品列表，却异常齐全，从洗面奶、沐浴露到水、乳、霜、精华、眼霜……除了彩妆类产品较少外，几乎涵盖了基础护肤的所有品类。而且价格低得令人发指，比他记忆中前世那家倒闭公司的进货价还要低不少。
“就你了！”郭少云眼前一亮，这种供应商，想过去产品质量可想而知，而且看起来极其不专业，合作起来“幺蛾子”肯定不少，简直是理想中的“亏损伙伴”！
他立刻点开旺旺，找到在线客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板本人）。
云中客（郭少云的Id）：“你好，在吗？对你们家的产品很感兴趣，想咨询一下。”
丽人日化：“在的亲，想看哪款呢？我们这里都是厂家直供，价格绝对优惠！”（回复速度倒是不慢）
郭少云想到，如果这个阶段自己做采购、仓储、包装、发货估计三万不够烧的，于是忙打字问道。
云中客：“我想长期合作，但是前期订单可能比较散，量也不大。你们支持一件代发吗？”
丽人日化：“？？？什么是一件代发？”
郭少云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一件代发”这种模式在这时候还不流行，很多传统批发商根本没听说过。
他只好耐心地给对方科普：“就是我有订单后，把收货地址发给你们，你们直接帮我发货给最终客户。货款我和你们定期结算。”
丽人日化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个概念。过了几分钟，才回复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用囤货，我们帮你发？那……邮费怎么算？货款怎么保证？”
郭少云：“邮费按实结算，和货款一起付。当然确定合作以后我可以先付一部分订金表示诚意。”
他又费了一番口舌，解释了这种模式对双方的好处。对方似乎被他说动了，尤其是听到“订金”两个字。
丽人日化：“行！老板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我们合作愉快！”
郭少云心中大喜，立刻让对方寄一些主打产品的样品过来，他需要拍照上架。并且十分“大方”地提出，可以先给对方打1000块钱作为订金和样品费。
对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豪爽”惊呆了，连连答应，语气更加热情了。
谈妥了这件最关键的事，郭少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网吧柔软的沙发座椅上，感觉完成了一项阶段性的重大任务。听着耳机里周杰伦哼唱着“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计划顺利的微笑。
开局顺利，万事俱备，只欠“亏损”了！
不对，企业先得注册起来！
然而，就在他心情刚刚放松下来的这一刻，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