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渊后脚就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技术宅特有的专注神情，似乎正思考着什么算法问题，见蒋渊到来，张姜和廖存志就告辞离去。
“少云，你找我？”蒋渊推了推眼镜，在沙发坐下。
郭少云看着他，直接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老蒋，我已经下定决心，培达发的下一步战略，要正式布局手机产业。”
“噗——咳咳！”蒋渊刚端起陈虎倒的水喝了一口，直接被这句话惊得呛到，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他手忙脚乱地扶好眼镜，难以置信地看着郭少云，语气都带上了结巴：
“少……少云！你没事吧？之前你说要搞摄像头模组，进军光学领域，就已经够……够超前了！你知道我们现在为了这个，投入有多大吗？”
他掰着手指头，语速飞快地数落起来：“唐教授带的算法团队，好不容易才凑齐人手，图像降噪算法的理论模型是有点突破了，实验效果也不错，但离商用还远着呢！这还只是最底层的算法一环！往上走，摄像头模组的设计、微型伺服电机的精度控制、光学防抖组件的匹配、cmoS图像传感器的选型甚至定制、芯片底层算法的调教优化……这些全都还没影呢！每一块都是需要巨额投入和长时间技术积累的深坑！”
蒋渊越说越激动，脸上写满了“你疯了”三个字：“我们现在连最核心的‘眼睛’都还没完全搞定，你就想着直接造整部‘手机’这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这会不会太早太冒进了点？我们的资源和精力根本顾不过来啊！”
郭少云压根没仔细听蒋渊后面那一大串技术难题，他的注意力全被最开始那句话吸引了——“算法有点突破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千万别在这时候给我搞出什么能赚钱的技术突破啊！坏了我的亏钱大计！”
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假装深思片刻，蹙眉问道：“咱们的算法……突破啥了？具体到什么程度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谨慎。
蒋渊见郭少云似乎听进去了一点，连忙解释，语气也冷静了不少：“是我们的图像降噪算法。基于唐教授带来的新数学模型和团队之前的积累，理论框架已经搭建完成，在实验室环境下对特定类型的图像噪声抑制效果显着，比现有的一些开源算法效果要好。但是，”他着重强调，“还非常不完善，鲁棒性很差，遇到复杂场景或者不同设备采集的图像就容易出问题，距离真正能产品化、商业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大量的优化和测试。”
听到“距离真正能产品化、商业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郭少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舒坦了……只要暂时不能赚钱就好！
他缓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副高瞻远瞩、忧国忧民的表情，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蒋渊，声音沉静而有力：
“老蒋，我的愿景，从来不仅仅是打造一家强大的公司。一家强不算什么，集体强才是真的强！我渴望看到的，是一个更加强大的龙国，一个能够站在全球科技之巅的龙国！”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蒋渊：“因此，我决定，将我们目前所有的图像降噪算法研究成果，包括理论模型、核心代码、实验数据，全部开源！”
“开源？”蒋渊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全部……开源？少云，这……为了这个算法，唐教授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干了多久才有这么一点初步成果！虽然我也认同开源精神能推动技术进步，但我们培达发软件现在还处在纯投入期，没有任何收益！这就把核心成果公开了？”
郭少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反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对了，现在国内好像还没有什么像样的开源社区平台吧？”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样，我们自己搞一个！名字……你自己想一个响亮点的。然后搭建一个网站，就把我们的算法资料全部公开上去。当然，这个平台也不仅仅为我们服务，可以鼓励和支持国内外的技术开发者、中小型创作者，都来上面开源分享他们的创意、代码、项目。”
他走到蒋渊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却不容置疑：“这事，你自己琢磨琢磨细节，尽快去安排哈。”说完，就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仿佛刚才只是决定晚上吃什么一样随意。
蒋渊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心里充满了矛盾和不解。作为技术人员，他欣赏开源的理念；但作为公司管理者，他无法理解这种将尚未产生任何回报的研发成果轻易公之于众的行为。
就在这时，郭少云在办公桌那边又叫他了：“老蒋，过来一下，再看看这个。”
蒋渊走了过去，只见郭少云将电脑显示器转向他。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国外科技新闻的页面，头条新闻赫然是：“狗狗公司正式发布安致移动操作系统初始版本，并采用Apache开源许可证！” 发布时间显示是不到半个月前。
“你看，”郭少云指着屏幕，“我们公司未来如果真的要做手机，一定要有自己的操作系统生态。但操作系统从零开始研发，工程量太大，周期太长。”
他的手指点了点那条新闻：“所以，我们可以先基于这套已经开源的系统进行深度定制和开发，先吃透它，理解移动操作系统的精髓。在这个过程中，积累我们自己的技术和人才。最终目标，是打造我们完全自主可控的手机操作系统！”
他看向蒋渊，目光坚定：“所以，软件公司需要立刻成立一个全新的‘操作系统事业部’，专门负责基于安致系统进行深度定制和未来自研系统的预研工作。这件事，同样重要且紧迫。”
蒋渊看着那条新闻，心中震撼不已。这么重要的行业动态，他之前竟然完全没有关注到！而郭少云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并迅速做出了布局决策。这一刻，他对郭少云的战略眼光有了新的认识。
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去部署。不过，成立新的操作系统事业部，涉及到大规模招聘，尤其是核心的系统架构师、底层驱动工程师、UI\/Ux设计师……这些人才都非常稀缺且昂贵。”
郭少云大手一挥，毫不犹豫：“招！大胆去招！京城、深城、羊城，这些地方高校和人才资源集中，你和郑璃商量一下，可以组织专门的招聘团队过去，也可以直接联系猎头公司高薪挖人！”
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的原则是，只要是真正的人才，无论来自哪里，无论薪资要求多高，我们都要尽力争取！在人才投入这块，集团给予最高优先级的保障！资金，绝对不是问题！”
蒋渊闻言，深受触动，也倍感压力。他郑重地点点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出去安排。”
看着蒋渊离开的背影，郭少云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开源算法，既能暂时阻止技术变现，又能埋下未来影响力的种子；成立烧钱的操作系统事业部，更是完美契合了他的“亏钱”大计。一举两得，甚合心意。
蒋渊回到软件公司的开放办公区，眉头依旧微蹙，面色凝重，显然还在消化郭少云那一连串看似跳跃却又隐含深意的指令。
周围的同事看到他这副表情，都纷纷停下交谈，投来好奇和关切的目光，低声议论着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时，唐泽兴教授拿着一份材料走了过来，看到蒋渊的神色，关切地问道：“蒋总，郭董那边是有什么新的指示吗？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些棘手？”
蒋渊叹了口气，示意唐泽兴到旁边的会议室谈。进去后，他将郭少云关于布局手机产业、开源图像降噪算法、自建开源社区、以及成立操作系统事业部基于安致系统进行开发等一系列决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泽兴。
果然，说到要将团队辛苦研发的算法开源时，蒋渊的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惋惜。
然而，唐泽兴教授听着听着，原本疑惑的表情逐渐变得专注，继而眼中闪烁起兴奋的光芒。他仔细思索了片刻，忽然猛地一拍手，低喝一声：“高啊！实在是高！郭董这一手，棋看得太远了！”
蒋渊被唐泽兴的反应弄懵了：“唐教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比我还了解我那兄弟？”
唐泽兴教授脸上带着钦佩的笑容，压低声音分析道：“蒋总，郭董之所以能带领咱们这家初创公司在短短三四个月时间里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其眼光和魄力，真不是我们这些埋头搞技术的人能轻易看透的！”
他条分缕析地解释道：“你仔细想想，郭董这几步棋，看似独立，实则环环相扣，是一举多得的高明战略！”
“第一，成立我们自己的开源平台。你想想，如果一个由培达发运营的开源平台，未来能够聚集起国内大量优秀的技术开发者，得到业界的广泛认可，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培达发将有可能奠定在龙国技术圈的领导地位和话语权！这是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品牌价值和影响力！”
“第二，开源图像降噪算法。这件事短期看，确实让我们失去了技术的独家性。但你换个角度想：我们这个算法，就算加上之前学术界的一些沉淀，真正集中研发才多久？不到一个月！它必然存在很多缺陷和优化空间，现在远不是它最佳的商业化时机。”
唐泽兴越说越兴奋：“而开源，意味着将它抛给全世界无数的开发者去研究、去使用、去改进！这会产生强大的‘网络效应’和‘协作效应’！我们的开源协议可以要求，所有基于我们这个算法基础进行的修改、迭代、衍生的新版本，都必须同样在我们的平台上开源反馈！这样一来，集合全球智慧的迭代速度，将远远超过我们闭门造车！我们的算法会以惊人的速度完善、壮大、成熟！最终，我们作为创始者和平台方，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第三，”唐泽兴伸出第三根手指，“这样一个高质量的开源平台，天然就会吸引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的顶尖技术人才关注、聚集、交流。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培达发拥有了一个巨大的人才库和招聘渠道！未来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直接从这个生态里寻找、接触、吸引，事半功倍！”
蒋渊听着唐泽兴抽丝剥茧的分析，眼睛越来越亮，之前的困惑和惋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豁然开朗的兴奋和敬佩：“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唐教授，还得是您！看问题真是太透彻了！”
唐泽兴笑了笑，继续道：“至于郭董说要布局手机产业，以及基于狗狗公司刚开源的那个安致系统做研发，想必也是看到了这种开放、生态化的发展模式所蕴含的巨大潜力。先融入，再超越，这是非常高明的策略！”
蒋渊猛地一拍大腿，彻底被说服了，斗志瞬间燃起：“有道理！太有道理了！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叫人开会，立刻部署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快步走出会议室，心中对郭少云的战略布局再无半点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