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份桂花糕一份水晶饺一碟酱鸭……”
小二念叨着，揪住肩膀上搭的粗料毛巾擦擦额角汗珠，“……最后是一壶铁观音，就您二位吗？”
白沙点点头。
“好的，客官请稍等。五子，洗两盏茶杯来！”
小二冲堂屋后厨方向吆喝一声，利落收起许漪给的碎银，迈步去到其他桌。
此刻正值饭点，客栈一楼人满为患。门外喧嚣的车马前行声、小贩呼喊声混杂着食客们的高谈阔论，和后厨哐哐响的锅铲炒菜声一起充斥了四周。
坐深色皮肤女子对面的白发少女支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我觉得我们点少了。”
片刻后，白沙一脸严肃说。
许漪随手在乾坤袋里摸出一根糖，拆了纸壳咬进嘴中，口齿不清道：“有吗？”
“两位客官，茶来嘞！”
小二冒出来开始布置茶具，白沙看着他的动作，终于在他离开前一秒扯住了他。
“刚刚我们点的所有肉菜再翻一倍。”
小二下意识扭头，见到白沙那张小脸愣了一下：“客官确定吗？咱们店的肉菜份量很大哟。”
白沙一指对面的许漪，“她太能吃了。”
许漪：？
小二转头，一拍脑袋。
“瞧我这眼力，忘了还有一位公子了！”他说：“再翻一倍的话这个数……好，客官大气。”
“水煮鱼兔里脊腌牛肉……再来一遍！”
小二冲后厨喊，收好银钱掀起毛巾擦擦汗，走了。
许漪左边腮帮子鼓了鼓，瞪着白沙。
“你自己要吃，拉上我做什么？”她质问。
白沙优优雅雅提起茶壶，优优雅雅倒满一杯，优优雅雅小抿一口。
然后优优雅雅放下茶盏。
“人家可是柔弱的小女子，在外自然得端住形象。”她假惺惺掩了掩唇，“你都女扮男装了，为维持朋友的美好形象出力不是应该的吗？”
许漪：“……”
她“嘎嘣嘎嘣”嚼碎糖，冷笑：“我还以为你只有在面对沙曝罗的时候才会讲究形象。”
一提到沙曝罗，白沙眼睛都亮了一个度。
“那肯定啊！”她花痴无比地扒住许漪，“我跟你说，他真的超帅！前不久族里举行的比试他拿了第一，秒杀第二！你懂吗？秒杀！”
“……”
许漪已经开始后悔提起沙曝罗了，因为白沙可以夸那只狼妖两个时辰并且用词不重样。
“停停停！”她头皮一阵发麻，突然看见楼梯上的两道人影。
立即反抓住白沙手腕：“诶，那是不是万墨？”
白沙果然被转移注意力，扭头一瞅。
一青一黑，两个人刚下了几级楼梯，速度很慢。
“还真是！”她低呼一声。
许漪皱皱眉，看一眼柜台后墙上挂的日历。
“这才半天，”她对白沙窃窃，“万墨的道侣是不是不行？”
白沙还没来得及与许漪一块儿嚼舌根，楼梯上的青衣男子似是没站稳，身形歪了一下。
走他旁边的黑衣男子立刻伸手将人扶住，脸稍偏，贴着对方耳朵说了句什么。
万墨貌似不大乐意，推了推他胸口。
黑衣男子非常有耐心地又说了几句，万墨迟疑几秒，应是被说服了，把手搭在他肩上由他扶着慢腾腾下楼。
白沙轻咳一声，眼珠子粘着那两人，背略微后靠，终于发表想法：
“我觉得是万墨吃不消。”
“……”
许漪端着茶盏，表情精彩。
虽然但是，很有道理。
可能是她们的目光太过直白炽热，黑衣男子扶着万墨没下几级楼梯，突然转头，视线精准无误地投向她们那桌。
白沙一愣，许漪则大大方方举起茶盏冲他示意。
她嘴里还叼着糖棍，坐姿豪迈，古铜色皮肤显得五官线条硬朗而干练，这样吊儿郎当地举茶盏像个在调戏人的地痞流氓。
黑衣男子没什么表示，淡淡瞥一眼，很快挪开视线。
被邬星沚半揽着的邬星墨敏锐察觉出他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问：“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们。”
邬星墨闻言探头去瞅，一下就捕捉到了白沙极其显眼的白头发。
扎着两丸子的少女和他远远对视，秀美的脸露出职业微笑。
邬星墨：？！
他搭在邬星沚肩头的指蜷了蜷，莫名有种背着熟人干了什么的心虚。
邬星沚见邬星墨的反应，又看了白沙和许漪一眼。
一男一女。女的莫不是……
“墨兄认识她们？”
邬星沚漫不经心问。
“……嗯。”邬星墨含糊答：“有些生意上的来往。”
“墨兄既认识，我们不妨和她们一起？”
远处的白沙用口型无声道：入门试。
邬星墨这才想起自己前不久答应了帮白沙一个朋友解答修仙方面的疑惑。
“可以。”他说。
“……”
邬星沚眉梢轻轻挑了一下，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
没拒绝。大概率是了。
白沙见两人下了楼朝这边来，敲敲许漪面前的桌子。
“你坐到我这头。”
许漪秒懂，起身绕了半圈在白沙旁大马金刀地坐下。
“小二，靠西窗这儿再上两只茶盏！”
白沙偏头唤道，一片嘈杂声中隐隐约约传来“诶”的回应。
等她转正脑袋，一青一黑两道人影已到桌前。
邬星墨早在盥室时就摘了面具用回了之前那张大众脸，白沙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许漪则先瞅瞅邬星沚，旋即也去看邬星墨。
邬星沚冷冷地看着她们两个。
邬星墨感觉这氛围有些莫名其妙，他一面按着邬星沚肩膀坐下，一面问：“我脸上有东西？”
“没。”白沙坦诚说：“我只是第一次见你容貌，太意外了。”
“……意外？”
小二端着盘子冒出来，利落地放茶盏添茶。
“对。”
白沙稍倾过身子方便小二忙活，神情困惑。
“我一直以为你长的会很帅。”
邬星墨：“……”
他无语凝噎，倒是一旁的邬星沚淡声插话：“这位小姐很看重容貌？”
“你不能这么讲，”白沙反驳：“我只是有落差感。”
邬星沚扯扯唇角：“看来你对墨兄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至少我从来不在意墨兄样貌如何，更不会有所谓的落差感。”
白沙&许漪&邬星墨：？
三个人诡异地沉默几秒。
然后不约而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一个纳闷邬星沚又在抽什么疯，两个心想秀恩爱死得快。
“客官，您们桌的菜好嘞！”
穿短褂的伙计一手一托盘菜碟，稳步绕过桌椅迅速抵达四人桌前，冲散了诡异的沉默。
“稍等，”邬星墨对伙计道，偏脸问邬星沚：“有什么想吃的？”
“我没忌口，墨兄随便点。”
“好。”
邬星沚听着邬星墨向伙计报菜名，眼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尽量别加葱花。”
这一句邬星墨压低了音量，但还是被五感极强的邬星沚一字不落听见了。
他的哥哥连这都记得。
指腹轻蹭着茶盏，邬星沚目光一飘落在身侧人肩膀往上，云朵一样的发丝已经把那片吻痕遮得严严实实。
他喉结微滚，低头喝一口茶。
将丝丝缕缕悸动的心绪和疯狂的念想连同茶水一并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