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郭开在侍从簇拥下,气喘吁吁地挪进来时,只见一个身着华贵貂裘、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已等候在此。
此人正是赵高派出的心腹死士——姚贾。
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深邃如潭,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身后,摆放着几只硕大的、未开封的檀木箱子。
“燕商姚贾,拜见相国大人!”姚贾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郭开,这个肥胖臃肿、眼袋浮肿的赵国丞相,在灯火通明、暖香袭人的密室中,
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珍宝和媚骨天成的美人时,绿豆大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绿光。
但当姚贾压低声音,转述赵高信中关于
“李牧旧部与廉颇勾结,欲行废立,首要目标便是取其性命”的“绝密情报”时,
郭开脸上的贪婪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他肥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华贵的锦袍!
姚贾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
却如同重锤般敲在郭开心上:“相国大人容禀,珍宝就在眼前。
然,在下此来,更重要的是为相国大人送上一份‘安身立命’的保障!
大人可知,如今邯郸城内,正酝酿着一场滔天巨祸,首当其冲的,便是大人您啊!”
“什么?!”
郭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
冷汗“唰”地就从额角冒了出来,“姚……姚先生,此话怎讲?莫要危言耸听!”
姚贾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凝重和“同情”:“相国大人位高权重,自然树大招风。在下在各国行商,消息灵通。
近日得闻,那李牧虽死,其麾下死忠旧部却从未散去!
他们潜伏在邯郸内外,联络朝中对大人不满的势力,更暗中与……廉颇老将军勾连!”
“廉颇?!”郭开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煞白。廉颇,这个名字是他心中最深的刺!
当年就是他构陷廉颇,才将其逼走魏国。廉颇对他,恨之入骨!
“正是!”姚贾加重语气,眼神锐利,“这些亡命之徒,打着为李牧复仇、拥立公子嘉(赵王迁之兄)的旗号!
他们认定,是大人您当年构陷李牧,才致其身亡!
更是您,蒙蔽大王,排挤忠良,才使赵国陷入今日危局!
他们密谋,在秦军攻城最烈、城内大乱之际,
里应外合,先取大人您项上人头祭旗,再行废立之事!廉颇手握兵权,便是他们在军中的最大倚仗!
大人,您想想,一旦城破或生乱,
那些悍不畏死的李牧旧部,第一个要找的是谁?廉颇,他会保您吗?”
姚贾的话语,如同最精准的毒箭,每一支都射中了郭开内心最深的恐惧!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狰狞的边军面孔,看到了廉颇冰冷仇恨的眼神,看到了自己被乱刀分尸的惨状!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华贵的衣襟。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不……不可能……廉颇他……他不敢……”郭开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色厉内荏的虚弱。
“有何不敢?”姚贾冷笑一声,如同地狱的判官,“廉颇一生刚烈,最重情义!
他为李牧叫屈,对大人您怀恨在心,天下皆知!如今赵国危如累卵,
他手握重兵,又有李牧旧部效死,借乱取事,铲除‘奸相’,拥立新君,挽狂澜于既倒!
此乃名垂青史之举!大人,您觉得……廉颇会错过这个机会吗?
您觉得,您的府邸卫队,挡得住那些百战余生的亡命徒和廉颇的亲兵吗?”
“噗通!”
郭开再也支撑不住,肥胖的身躯从软椅上滑落,
瘫坐在地上,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癞蛤蟆。
恐惧彻底击垮了他!姚贾描绘的场景是如此真实而可怕,
完全符合他对廉颇性格的认知和对自身处境的判断!
姚贾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郭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掌控的快意。
他蹲下身,声音变得如同魔鬼的诱惑,低沉而充满磁性:
“大人勿惊!
天无绝人之路!
我家主人,深知大人处境艰难,特命在下,为大人指一条明路,一条……通天大道!”
他挥了挥手,随从上前,依次打开了那几只檀木箱子!
第一箱:金光璀璨!是码放得整整齐齐、足以晃瞎人眼的金锭!
第二箱:珠光宝气!是颗颗圆润饱满、大如龙眼的南海珍珠,以及各种红蓝宝石、翡翠玛瑙!
第三箱:异香扑鼻!是名贵的龙涎香、沉香木、以及整匹整匹流光溢彩的蜀锦!
最后,姚贾轻轻击掌,
四名身着轻纱、体态婀娜、容貌倾国倾城的歌姬莲步轻移,款款而入。
她们或清冷如月,或娇媚如花,
或异域风情,每一个都是人间绝色,眼波流转间,足以勾魂摄魄。
“这些,不过是给相国大人的一点见面薄礼。”姚贾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只要大人肯助我家主人一臂之力,除掉廉颇这个心腹大患,让我家主人能‘顺利’入城。
待城破之日,我家主人以始皇帝陛下之名义起誓:大人便是我大秦之丞相!
地位尊崇,更胜今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些珍宝美人,不过是沧海一粟!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
是等着廉颇的屠刀落下,还是选择这唾手可得的锦绣前程?”
黄金的冰冷触感似乎透过空气传来,珠宝的光芒刺得郭开眼花缭乱,
美人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孔,姚贾描绘的“秦相”之位如同最甜美的毒药!
恐惧与贪婪,这两种人类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欲望,在郭开心中展开了最后的搏杀。
一边是地狱般的死亡深渊,一边是天堂般的富贵温柔乡!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郭开那被酒色掏空的躯壳里,残存的一丝理智和对赵国的最后一点责任,
在滔天的利诱和极致的恐吓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他绿豆般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挣扎被赤裸裸的贪婪和求生的欲望所取代。
他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而谄媚的笑容,
伸出颤抖的、戴满戒指的手,抓住姚贾的衣摆,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姚……姚先生!救我!
救我啊!我……我该怎么做?
全……全凭先生和贵主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