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嚣站在颍川太守府的台阶上,看着手下将俘虏的义军将领押来,
他们的脸上满是血污和不甘,有人对着任嚣怒骂“助纣为虐”,却被士兵用长矛柄砸断了牙齿。
任嚣握着腰间的镇南剑,眼神冰冷
——在他眼里,这些“六国余孽”就是先帝的仇敌,是颠覆社稷的乱臣,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斩杀的是怀揣复国梦的义士。
不过数月,曾经烽火连天的关东大地,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炭火,只剩下零星的火星:
有的义军残部躲进了芒砀山,靠打野兽为生;有的则脱下了战袍,变回了农夫,只是每次看到南越军的黑色旗帜经过,都会悄悄低下头,藏起眼里的恨意。
六国复辟的希望,曾像燎原之火般烧遍关东,如今却被铁血镇压,只留下满地血色,和百姓们私下里的叹息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安安稳稳种庄稼”。
洛阳临时宫殿的密室里,赵高正对着一盏油灯,反复翻看手下送来的军情简报。他穿着一身深色锦袍,手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可翻看简报的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当看到“关东义军已平,仅余零星抵抗”的字样时,他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猛地将简报扔在案上,对着跪在地上的亲信厉声问道:“查了这么久,那个叫刘邦的人,还是没消息?”
亲信吓得浑身一颤,连忙磕头回话:“大人,属下已经派了十队人,在沛县、丰邑一带反复搜查,连周边的村落都没放过。只听说那刘邦以前是沛县的亭长,秦末乱起后,确实聚集了些人,可没听说他参与义军,反而杀过几股胡亥的散兵,还得了个‘保境安民’的名声……属下问过沛县的乡吏,说他最近都在村里待着,没什么动静。”
赵高听到“没什么动静”,反而皱起了眉头。
他来自现代的灵魂,比谁都清楚这个名字的分量
——在原本的历史里,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亭长,最终推翻了秦朝,建立了汉朝。
他最怕的就是刘邦在乱世中悄悄积蓄力量,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成了气候。“没动静才最危险!”
赵高站起身,走到密室的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你再带二十个人去沛县,不用惊动他,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见了什么人,收了多少流民,甚至每天吃什么、说什么,都要一字不差地报给我!
记住,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异常,要是打草惊蛇,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我!”
说着,赵高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赵”字的玄铁令牌,扔给亲信:
“拿着这个,沿途的胡亥守军会给你方便。
记住,刘邦这个人,比关东所有义军加起来都危险,找不找到他,关系到我们能不能稳坐天下!”
亲信接过令牌,重重磕头,心里却满是疑惑——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亭长,为何能让权倾朝野的赵大人如此紧张。
沛县丰邑村头的老槐树下,刘邦正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村里的少年们练剑。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粗布长衫,腰间系着一根麻绳,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精明。
几天前,有股胡亥的散兵流窜到村里,抢了百姓的粮食,刘邦带着十几个乡党,用柴刀和锄头埋伏在村口的树林里,等散兵经过时突然冲出,没费多大劲就把他们杀了。
事后,百姓们凑了些粮食和布匹感谢他,他却只收下了一半,另一半分给了村里的贫困户,还笑着说:
“都是乡里乡亲的,保着大家平安,是应该的。”
此刻,他的同乡萧何正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份从洛阳传来的简报,低声对刘邦说:
“任嚣的南越军已经平了关东义军,胡亥那边还在洛阳忙着加固城防,
赵高的人最近在周边查得紧,听说在找一个叫……”萧何顿了顿,看了刘邦一眼,“找一个姓刘的亭长。”
刘邦握着剑柄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紧,随即又松开,脸上依旧是那副笑容:
“赵高要找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是哪个和我同姓的倒霉蛋。咱们现在啊,就守着这村子,把人拢住,把粮囤好,外面的浑水,咱们不蹚。”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任嚣的厉害、赵高的阴狠、胡亥的无能,他早就通过萧何打探到了。
他知道现在起事就是送死,关东义军的下场就是教训,与其跟着别人当炮灰,
不如像猎手一样潜伏着,等场上的巨兽们咬得两败俱伤,再出来捡漏。
每天晚上,刘邦都会把亲信樊哙叫到家里,让他去集市上打探消息
——哪些地方还在打仗,任嚣的军队往哪边走,赵高又下了什么命令。
樊哙是个粗人,每次都拍着胸脯说:“大哥你放心,有啥动静我一准给你报!”
刘邦却总是叮嘱他:“别太扎眼,问的时候多听少说,免得被人盯上。”
有一次,村里的年轻人劝刘邦:
“刘大哥,现在外面乱成这样,咱们不如也拉起队伍,跟着义军干一番大事!”
刘邦却摇了摇头,指着院子里的鸡说:
“你看那鸡,饿的时候才会啄米,要是不饿就乱啄,迟早被人抓住。
咱们现在就像这鸡,得等时机到了,再动手。”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没看到刘邦说完这句话后,眼神里闪过的那一丝锐利
——那是猎手盯着猎物时,才会有的眼神。
洛阳的赵高,看着亲信送来的最新回报
——“刘邦仍在沛县,每日与乡党饮酒,偶带人设防,无大规模异动”,终于松了口气。
他端起桌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暗处,随时可能跳出来。
他对着铜镜,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喃喃自语:
“刘邦……你最好真的只是个安分的亭长,不然,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老夫也得把你找出来。”
而沛县的刘邦,此刻正站在老槐树下,望着北方的天空。
寒风卷着落叶落在他的肩上,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轻轻抚摸着腰间的柴刀
——这把刀杀过胡亥的散兵,也护过村里的百姓,现在,它还在等待着更重要的时刻。刘邦知道,关东的烽火虽然暂时熄灭了,
但天下的乱局还远没结束,胡亥、赵高、任嚣……这些巨兽还在互相撕咬,而他,只需要再等一等,等一个属于自己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