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醒了。”
林默这三个字，如同万钧巨石，压在石啸天和紫菡的心头。刚刚因为击退（或者说逼退）黑袍人而升起的一丝振奋，瞬间荡然无存。
能够让那恐怖的黑袍人称之为“主宰”，让其仅仅是苏醒一丝意志就引发整个坟场朝拜的存在，其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畴。那或许是真正触及了“道”之本源的至高生灵，是寂灭法则的化身！
墟灵舟悬浮在虚空中，不敢再轻易前进。周围的死寂能量虽然依旧浓郁，却仿佛多了某种“活性”，如同拥有了统一的意志，默默地注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石啸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他自诩体魄强横，战力无双，但在刚才那种层次的交锋中，却几乎插不上手，而林默竟能逆转乾坤，甚至吞噬对方的界域之力，这简直匪夷所思。
紫菡仙子也望了过来，美眸中充满了探究与震撼。林默身上发生的蜕变，太过惊人。
林默微微闭目，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力量和那依旧在缓缓旋转、炼化着残余寂灭之力的混沌熔炉虚影。他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并非我自身的力量有多强，而是……我的功法，似乎恰好克制这种纯粹的寂灭之力。”
他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信息：“万噬源经，其终极奥义，或许并非简单的吞噬，而是……溯本归源。寂灭是终结，是‘无’，而源初是开始，是‘有’。以吞噬为桥梁，我可以从终结中，逆推出诞生的奥秘，从而炼化寂灭，反哺自身。”
这番话玄之又玄，但石啸天和紫菡都是见识广博之辈，隐隐触摸到了其中的一丝真意，不由得心神俱震。从终结中逆推诞生？这是何等逆天的道？这已经触及了宇宙生灭的根本法则！
“所以，那黑袍人口中的‘源初权柄’……”紫菡仙子若有所思。
“或许，指的就是这种触及本源诞生的力量。”林默点头，他摸了摸胸口，源初之心碎片传来温热的悸动。“我身上有一件异宝，与这‘源初’相关，可能正是它，引来了那黑袍人，乃至其背后主宰的觊觎。”
他没有明说源初之心碎片，但石啸天和紫菡都默契地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寂灭坟场，林默越强，他们生存的希望才越大。
“接下来怎么办？退走吗？”石啸天看向坟场核心方向，脸上充满了忌惮。那苏醒的一丝意志，让他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林默沉默了片刻，眼中混沌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退走，无疑是最安全的选择。以他如今对寂灭之力的抗性甚至“亲和力”，带着两人安全离开寂灭坟场外围，应该不难。
但是……
他感应着识海中那篇因为极限压力而浮现的、更加深奥的《万噬源经》经文片段，以及体内那丝新生的、品质极高的本源虚无之气。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机缘！在外界，哪里去寻找如此庞大、精纯，而且恰好能被他功法克制、炼化的高等阶能量？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且，他有种直觉，如果这次退走了，或许就永远失去了洞悉“源初”与“寂灭”真正奥秘的机会，未来的道途将平添无数坎坷。
“我们不能深入核心，那与送死无异。”林默最终开口，声音沉稳，“但是，我们可以在此地边缘停留一段时间。”
他指向下方一片相对稳定、漂浮着大量星辰残骸和古老建筑碎片的广袤陆地。“那里寂灭之力浓度极高，而且刚才黑袍人溃散时，有一部分最精纯的本源未能被核心完全收回，散落在那片区域。对我而言，那是大补之物。我需要时间消化这次的收获，并尝试能否借此……突破当前的瓶颈。”
石啸天和紫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都明白机缘的重要性。林默的突破，同样意味着他们整体实力的提升，在这绝地中生存的几率更大。
“好！我们就为你护法！”石啸天瓮声瓮气地说道，“正好老子也感觉刚才观摩你吞噬界域，体魄气血隐隐有些触动，需要沉淀一下。”
紫菡仙子也轻轻颔首：“此地虽险，但经过刚才一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强大的寂灭兽敢靠近。我会布下隐匿与预警阵法，尽量遮掩我们的气息。”
计议已定，墟灵舟缓缓降落在下方那片破碎的大陆上。舟身受损不轻，需要时间修复，正好作为临时的洞府。
林默寻了一处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未知黑色金属构成的巨大殿宇残骸，盘膝坐下。石啸天则如同门神般守在入口处，气血鼓荡，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紫菡仙子则忙碌起来，取出各种阵盘阵旗，一道道隐匿仙光打出，将这片残骸区域的气息与外界隔绝开来。
林默闭上眼睛，心神彻底沉入体内。
混沌熔炉虚影在丹田处缓缓旋转，不断炼化着从外界吸收而来的、以及体内残留的寂灭之力，转化为一丝丝精纯的本源虚无之气。这种能量层次极高，融入他的元力、肉身、神魂之后，带来的是全方位的升华。
他能感觉到，自己停留在当前境界已久的壁垒，正在松动。只要积累足够，突破便是水到渠成。
但林默并没有急于冲击境界。他的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了识海深处，那篇新浮现的《万噬源经》经文之上。
这篇经文极其晦涩，每一个字都仿佛由无数法则符文构成，蕴含着天地至理。它主要阐述的，正是“炼化”与“归源”的奥义。不仅仅是炼化能量，更是炼化法则，炼化道痕，直至追溯其最初的本源状态。
随着参悟，林默对万噬源经的理解越发深刻。他尝试着引导一丝新炼化的本源虚无之气，融入自己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这片破碎大陆的深处，去捕捉那些逸散的、黑袍人留下的精纯寂灭本源。
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在浓稠的寂灭能量中穿行。有了本源虚无之气的保护，以及混沌熔炉虚影的震慑，周围的寂灭之力不再主动侵蚀他，反而有种隐隐的“敬畏”与“回避”。
很快，他“看”到了。在一片崩塌的山脉深处，有几团拳头大小、漆黑如墨、却散发着水晶般光泽的能量团，正在缓缓飘荡。它们散发出精纯无比的寂灭道韵，远超周围的死寂能量，正是那黑袍人溃散后留下的核心本源！
林默心中一喜，神念化作数只无形大手，就要将这些能量团攫取过来。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接触到其中一团本源能量的瞬间——
“轰！”
一段破碎、混乱、却蕴含着滔天恨意与不甘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林默的识海！
画面支离破碎：
他看到了一个辉煌璀璨的大世界，仙宫林立，神魔纵横，亿万生灵繁衍生息，充满了勃勃生机……那是远比现今诸天万界还要繁荣的盛世！
紧接着，天空裂开了！无尽的、冰冷的、绝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光芒，湮灭生机，瓦解法则！仙宫崩塌，神魔陨落如雨，亿万生灵在哀嚎中化为虚无……
在那黑暗的源头，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无法形容其庞大的轮廓，仿佛是一切终结的象征，是寂灭本身！那就是……寂灭之源的主体！
而在那席卷一切的寂灭狂潮中，有一个身影在奋力抗争！他身披星辰战甲，手持断裂的神矛，怒吼着冲向那黑暗源头……他的面容模糊，但那双充满了不屈与绝望的眼眸，却深深烙印在了记忆碎片中。
林默认出，那双眼眸，与之前那黑袍人猩红光芒下的眼神，依稀有着几分相似！只是记忆碎片中的眼神，充满了不屈的战意，而黑袍人的眼中，只剩下被奴役的死寂与疯狂。
最终，画面定格在神矛彻底崩碎，星辰战甲黯淡，那道身影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记忆碎片到此戛然而止。
但那股滔天的恨意，那种面对不可抗拒之毁灭的不甘与绝望，却深深地冲击着林默的心神。
他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收缩，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黑袍人……生前是那个辉煌世界的抗争者？他被寂灭之源吞噬、同化，变成了只知道执行其意志的傀儡？”
这个发现，让林默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寂灭坟场，并非天生就是绝地，它很可能是一个被寂灭之源摧毁、吞噬了的古老纪元世界的残骸！而那些寂灭兽，乃至黑袍人这样的存在，都是那个纪元被毁灭和扭曲的生灵！
这寂灭之源，是一个纪元的毁灭者！
那它为何对“源初”如此渴望？源初之心碎片，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林默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贯穿了万古时空的巨大阴谋与真相的一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目光再次投向那几团精纯的寂灭本源。此刻，在他眼中，这些能量团不再仅仅是提升修为的资粮，更是一个个承载着古老血泪与不屈意志的……残缺烙印。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伸出手，虚空一抓，将这几团本源能量缓缓吸纳过来。
“你们的恨与不甘，我感受到了。”
“若有机会，我当以这寂灭之源……祭奠那逝去的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