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灵儿释放的善意,如同春风拂过冰面,让云梦瑶与神朝核心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出现了细微的松动。但这份缓和,并未完全打消某些人心底的疑虑。尤其是夜琉璃。
与火灵儿的纯善赤诚不同,夜琉璃出身魔道,历经坎坷,见惯了人心诡谲与背叛。她对云梦瑶的审视,带着更深的警惕与算计。她认可云梦瑶带来的情报价值,也佩服其挣脱枷锁的勇气,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轻易相信这位前天命之女。
这一日,傍晚时分,霞光将天空染成瑰丽的锦缎。夜琉璃独自一人,来到了紫霞居。她的伤势已基本稳定,气息恢复了往日的幽深难测。
她没有让侍女通报,径直走入庭院。云梦瑶正坐在一株古老的紫藤树下,面前摆着一套素雅的茶具,茶香袅袅,与她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见到夜琉璃,云梦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起身相迎。
“琉璃姑娘。”
夜琉璃脸上绽开一抹明媚妖娆的笑容,与她平日里的清冷大相径庭,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魅惑众生的魔女。她缓款走近,很自然地坐在了云梦瑶对面的石凳上,目光流转,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云梦瑶。
“云仙子真是好雅兴,独自在此品茗,可是在思念太霄天的琼浆玉液?”夜琉璃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话语却如绵里藏针,直指云梦瑶的过去。
云梦瑶执壶为她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从容,面对这突兀的试探,她面色不变,声音平和:“太霄天之物,不过是束缚心灵的枷锁外衣,何足挂念?倒是神朝之茶,生于自由之土,饮之,方觉心安。”
“哦?心安?”夜琉璃端起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笑容越发妖媚,“仙子弃了那天命尊位,来到我这‘蛮荒’之地,当真能心安?还是说……另有所图,故而心安?”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云梦瑶平静的外表,直视其灵魂深处。
云梦瑶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图一个问心无愧,图一个挣脱樊笼后的自在,图一个……或许能见证并参与缔造不同于太霄天那般冰冷秩序的、属于众生的未来。此心此志,天地可鉴。琉璃姑娘若不信,时间自会证明。”
“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众生未来。”夜琉璃轻笑一声,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可是仙子,你可知这神朝之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派系林立,资源有限,人心叵测。你骤然加入,手握重宝(情报),又得神帝几分青眼,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或许,与我合作,在这神朝之内,方能保你安稳?”
这是更直接的试探,甚至带着一丝挑拨与诱惑,试图引诱云梦瑶显露对权力或自保的欲望,看她是否会为了寻求依靠而轻易许诺,乃至出卖什么。
云梦瑶闻言,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笑容清浅,却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通透:“琉璃姑娘,魔道诡诈,我略有耳闻。但请恕我直言,若我真存了依附谁、结党营私之心,或许根本不会选择叛出太霄天。在那里,我能得到的‘安稳’与‘权势’,远比在此地唾手可得。”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看向夜琉璃:“我既来了,便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包括不信任、质疑,乃至明枪暗箭。但我所求,非一人之安稳,亦非一时之权柄。神朝若因内斗而衰,非我所愿,想必也非姑娘所愿。我之价值,在于助神朝对抗太霄天,而非卷入内部纷争。若姑娘担忧我威胁到谁,或是破坏了某种平衡,大可直言。梦瑶愿以行动表明,我非为争,而为助。”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既点破了夜琉璃试探背后的部分心思,又明确摆出了自己的立场和底线——她是来助权的,不是来争权夺利的,更不会轻易被拉拢或利用。
夜琉璃脸上的媚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她看着云梦瑶,看着那双清澈却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眸子,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失,但却不得不承认,此女的心性智慧,远超她的预估。
“云仙子果然非同一般。”夜琉璃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但愿你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神朝经不起再一次背叛,神帝……也再承受不起身边之人的伤害。”她的话语中,带着对李无劫毫不掩饰的维护。
“我明白。”云梦瑶郑重颔首,“正因明白,我才更知此行意义重大,不敢有丝毫轻忽。”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最初的暗藏机锋,到此刻的略显缓和,虽远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但至少完成了一次不见硝烟的交锋与摸底。
夜琉璃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庭院门口,她停下脚步,背对着云梦瑶,声音淡淡传来:“火灵儿心思单纯,待人以诚。她既认了你这个姐姐,还望你……莫要辜负她这份善意。”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云梦瑶独自坐在紫藤树下,望着夜琉璃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夜琉璃的试探,在她意料之中。这位魔道妖女的警惕与聪慧,让她更加意识到,想要真正融入这个集体,获得完全的信任,绝非易事。
但同时,火灵儿的温暖与夜琉璃这看似警告实则划下底线(保护火灵儿,忠诚于神帝)的交谈,也让她对这个复杂的集体有了更立体的认知。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抿一口。茶香虽淡,余味悠长。
前路依旧坎坷,但至少,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应对,去前行。这场与夜琉璃的交锋,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此地的处境,也让她坚定了以“助”而非“争”为核心的行事准则。接下来的每一步,仍需如履薄冰,但方向,已然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