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那句“我们回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落入沈清澜耳中,也瞬间抚平了她心底因那些无聊议论而生出的最后一丝涟漪。
她没有问为什么突然要离开,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只是挽着他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仰头看他,清澈的眼底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这便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他洞察了她的不适与坚守后的疲惫,而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的每一个决定。
陆寒霆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他带着她,并未走向喧闹的舞池或人群密集处,而是转向了宴会厅一侧相对安静的休息区。那里,晚宴的主办方,一位鬓角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德高望重的林老先生,正与几位旧友闲谈。
“林老。”陆寒霆走上前,语气恭敬却并不卑微,带着晚辈对长辈的恰当礼数。
林老先生闻声转过头,看到陆寒霆和他身旁的沈清澜,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寒霆,沈医生。怎么?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聊的话题太沉闷,让你们年轻人待不住了?”他目光扫过沈清澜时,带着长辈特有的温和与欣赏,显然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医生印象极佳。
“林老说笑了。”陆寒霆微微颔首,姿态从容,“是清澜有些不适,可能是前段时间领奖和论坛连轴转,还没完全缓过来,脸色不太好。我想先陪她回去休息,特来向您告罪,扫了您的雅兴,实在抱歉。”
他将理由完全揽到了沈清澜的身体状况上,合情合理,既保全了主办方的面子,又避免了节外生枝。说话间,他侧头看了沈清澜一眼,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沈清澜立刻心领神会,配合地微微垂下眼帘,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倦容,声音也比平时轻柔了几分:“抱歉,林老先生,是我有些头晕,想先离席了。”
她本就气质清冷,此刻微蹙着眉,眼睫低垂的模样,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由不得人不信。
林老先生见状,脸上的笑容转为关切:“哎呀,身体要紧!肯定是前段时间太辛苦了。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但也得注意休息。快回去好好休息,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他说着,还慈祥地拍了拍陆寒霆的手臂,“寒霆,好好照顾沈医生。”
“一定。多谢林老体谅。”陆寒霆从善如流,微微欠身。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分钟,言辞恳切,理由充分,态度得体。没有任何人会觉得陆寒霆狂妄无礼,反而只会称赞他对女伴的体贴入微。就连之前那几个在洗手间嚼舌根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也只会以为是沈清澜身体不适,而非其他。
在众人或理解或关切的目光中,陆寒霆揽着沈清澜,从容不迫地穿过宴会厅。他高大的身躯无形中为她隔开了所有的窥探与打扰。沈清澜依偎在他身侧,扮演着“不适”的角色,内心却是一片平静与温暖。
他甚至连离场的理由,都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将可能针对她的任何非议都扼杀在摇篮里。
助理早已接到通知,提前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坐进宽敞舒适的后座,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沈清澜才轻轻松了口气,一直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演技不错。”陆寒霆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沈清澜转过头,对上他带着揶揄的深邃眼眸,忍不住也弯了唇角:“陆总铺垫得也好。”
车内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流转的霓虹偶尔掠过,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气氛轻松而静谧。
“其实,”沈清澜轻声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并没有那么脆弱。那些话,伤不到我。”
“我知道。”陆寒霆的目光落在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上,语气肯定,“但我不想你听到任何噪音。”
他的保护,是全方位、无死角的。既包括她的人身安全,也包括她的心情感受。
沈清澜心中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住心脏。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身体微微靠向他那边,闭上了眼睛。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驶向那个名为“家”的、安全的港湾。
这一次的默契离场,并非逃避,而是一种姿态——一种向所有暗处窥伺者宣告的姿态:他们是一个整体,坚不可摧。任何风雨,都将由他们共同面对,而任何宵小,都休想用卑劣的手段,影响他们分毫。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此刻,在静谧的车厢内,只有彼此依靠的温暖,和心照不宣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