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迭戈的晨光第一次显得如此刺眼。沈清澜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面前摊着昨夜收到的最后通牒——房东通知实验室租约提前终止,理由是商业信誉受损。
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每一条消息都在加剧这场崩塌。
第一条来自《华尔街日报》的推送:斯克里普斯研究所前首席科学家沈清澜陷入多重丑闻,银龄计划被指数据造假。
第二条是试点社区负责人的辞职信:沈博士,很抱歉,我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舆论压力。
第三条最致命——移民局的预约通知,要求她下周一到场说明工作签证的合法性。
她缓缓起身,走到实验室的玻璃幕墙前。楼下聚集着几家媒体的采访车,长焦镜头像枪口般对准这层楼。在这个以学术自由着称的国度,她第一次感受到无形的囚笼。
沈博士。李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这是......今早收到的律师函。
三家供应商联合起诉,要求立即支付拖欠货款,否则将申请冻结项目所有资产。
她接过那叠厚厚的文件,纸张边缘锋利如刀。就在这时,电脑弹出新的视频会议请求——北京项目组的全体成员。
屏幕分割成十几个小窗,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不安。
沈博士,负责社区运营的王主任率先开口,今天一早,有七家试点社区正式退出项目。剩下的也要求暂停设备使用。
卫健委的调查组昨天约谈了我们,技术负责人赵明补充,要求提供所有数据的原始记录。但他们给的期限......只有三天。
每一个消息都像一记重拳。沈清澜看着屏幕上那些曾经充满激情的面孔,此刻只剩下迷茫和恐惧。
最重要的是,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颤抖,银行刚刚通知,要重新评估我们的信用额度。如果基金会的资金不能及时到位,下个月的工资......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省略号意味着什么。
视频会议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沈清澜独自坐在会议室里,看着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移动。她想起项目启动时的盛况,想起老人们戴上智能手环时欣喜的笑容,想起团队熬夜攻关时的热血。
而现在,一切都将画上句号。
手机震动,是周慕深。她看着那个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第一次没有立即接起。
在铃声响到第七遍时,她终于按下接听键。
清澜,我看到新闻了。他的声音急切,让我帮你。苏氏那边我可以......
不必了。她的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这是我的战争。
你总是这样!他的语气突然激动,永远把自己困在理想主义的孤岛上!看看你现在的处境,还不够明白吗?这个世界不会为你的理想买单!
她轻轻挂断电话,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实验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鸣。她走到实验台前,抚摸着那些熟悉的设备——离心机、pcR仪、超净工作台。每一台仪器都见证过她的汗水,她的执着,她的梦想。
在最角落的储物柜里,她找出一个尘封的盒子。里面装着爷爷写给她的第一封信,那时她刚决定投身科研:
清澜,真正的强者不是从不失败,而是在失败中依然保持尊严。
窗外,媒体的采访车开始撤离,像是秃鹫在确认猎物已经死亡。但她知道,这场围剿还远未结束——供应商的诉讼、移民局的调查、媒体的质疑,每一道都是催命符。
她打开电脑,开始撰写给全体员工的告别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但她写得很慢,很认真。
就在她准备按下发送键时,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李璟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两个咖啡杯。
我猜你需要这个。他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另外,我刚收到一个有趣的消息——那家跨国药企今早突然撤回了对陆氏业务的收购要约。
沈清澜抬起头。这是一个变数,但还不足以改变战局。
还有,李璟微微一笑,威廉姆斯教授刚来电话,说他在瑞士有个老朋友,对银龄计划很感兴趣。
希望像暗夜中的萤火,微弱,却真实存在。
她删除那封告别信,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四面楚歌又如何?
只要还能呼吸,
就要战至最后一刻。
这不是固执,
而是对每一个相信过她的人,
最后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