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望北镇染成一片温暖的橘色,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柴火与饭菜的混合气息。沈清澜刚送走最后一位来取药的阿婆,正弯腰收拾着廊下的药碾,一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颊边,神情是日复一日劳作后的平静。
忽然,一阵急促得近乎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黄昏的宁谧。那脚步声停在院门口,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几乎要凝滞的停顿。
沈清澜若有所感,直起身,转头望去。
院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一身与小镇格格不入的、沾着些许颜料痕迹的都市装扮,长发微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憔悴,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正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充满了巨大的震惊、狂喜、以及迅速积聚的水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清澜手中的药碾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药材撒了一地。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怔怔地看着门口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嘴唇微微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清……清澜?”
林雪儿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唤出这个在心底默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她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怕声音大一点,这个梦就会碎掉。
这一声呼唤,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清澜封闭已久的情感闸门。她的眼眶迅速泛红,水汽弥漫上来,视线变得模糊。
“雪……雪儿?”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同样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确认了!真的是她!那个她以为早已天人永隔的、最好的朋友!
“清澜——!”
林雪儿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带着哭音的呐喊,像是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思念、担忧、痛苦全都宣泄出来。她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鸟儿,不顾一切地冲进院子,踉跄着扑向沈清澜。
沈清澜也几乎是同时迎了上去。
两个身影在院子中央紧紧相拥,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都晃了晃,却谁也没有松开,反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紧对方,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林雪儿将脸深深埋在沈清澜的肩窝,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沈清澜单薄的衣衫。她的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哭声从压抑的呜咽逐渐变成放声痛哭,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也是为好友这十年不知如何度过的委屈与心疼。
沈清澜紧紧回抱着她,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存在和温热的泪水,她一直强撑的坚强外壳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鼻尖是林雪儿身上熟悉的、混合着颜料和淡淡香水的气息,这气息将她瞬间拉回了几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林雪儿的发间。
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挚友,喉咙哽咽得发痛。这几年来,她独自承受了太多,伪装了太久,几乎已经忘了,还可以有这样一个人,让她无需任何伪装,可以尽情流露脆弱。
“是我……雪儿,是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哽咽着,一遍遍抚摸着林雪儿的后背,声音破碎不堪。
夕阳将相拥而泣的两人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院子里,药材的清香与泪水的咸涩气息交织在一起。小刘和其他几个闻声出来的镇民,看到这一幕,都默默地停下了脚步,不忍打扰这感人至深的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林雪儿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低低的抽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仔细端详着沈清澜的脸,手指颤抖地抚上她清瘦的面颊,心疼得无以复加:“瘦了……也黑了……这些年,你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沈清澜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院角的阴影里,一道沉默的高大身影动了动。陆寒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大概是听到了动静出来查看。他看着院子里紧紧相拥、哭成泪人的两个女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对林雪儿突然出现的讶异,有对沈清澜此刻情绪的担忧,更有一种深深的、自知是局外人的黯然。
他没有上前,只是默默地将手里拿着的一件沈清澜常穿的外套,轻轻放在廊下的凳子上,然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之中,将这片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久别重逢的闺蜜。
林雪儿哭得头脑发晕,并未注意到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沈清澜身上。
“清澜,我们进去,你慢慢跟我说,好不好?”她拉着沈清澜的手,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这一次,我找到你了,就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沈清澜看着挚友红肿却写满坚决的双眼,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含着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闺蜜重逢,相拥而泣。
几年的时光与生死相隔,
在这一刻被滚烫的泪水冲刷。
而望北镇的夜空下,
旧友的到来,
也预示着被尘封的过往,
即将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