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储和崔恣离开,一群人逐渐向中间的人靠拢。
“徐丞相,您想想办法啊,陛下年纪太小,不能任由圣上胡来啊。”
为首的人冷哼一声:“太小,他已经及冠了,主意大的很,刚才让那二人来就是敲打我们的,天下的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鲫,都等着我们这些老东西挪位置呢。”
听见德安汇报的情况,喻修野勾唇一笑:“忌惮我大霁江山的又何止外敌,家中的走狗,已经不满足于骨头了。”
先帝在起义过程中,投诚的不止前朝的县城小官,还有同是揭竿起义,但实力不行的零散军队。
这些人,刚开始都是冲着皇帝梦来的。
如今,先帝去世,留下的两个儿子,一个不过三岁,一个刚刚及冠。
一群人都以为机遇马上降临到自己身上了。
喻修野俯看着外面跪在台阶下的一群人,内心嗤笑:愚蠢至极。
夏天的雨说来便来,一瞬间豆大的雨点在地上炸起一个又一个的水花,不一会,跪在下面的官员就浑身湿透了。
喻修野疾步匆匆的走出御书房。
为首的几个官员最先看见玄色身影,内心一喜,装模做样的跪直身子,脑海里已经在想若等会帝王苦劝,自己该如何装腔作势,可还没等这场白日梦做多久,就看见玄色衣裳从眼前掠过,直直的走了过去。
没有半分停留,不一会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雨下的太急,风已经开始呼啸。
夏天的衣裳本就轻薄,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身上,被风一吹,便是刺骨的寒冷。
一些本身就是被撺掇的官员受不住了,也见识到帝王开战的决心,于是不准备再自找苦吃。
随着第一个人哎呦一声,告罪般的说道:“各位大人,本官家里的衣裳还没收呢,如此大的雨,若不即使收起来,明天我就没衣服穿了,实在不好意思,没办法陪着诸位同进退了,就先行离开了。”
一旦有人开了一个头,各种离奇的理由就全冒出来了,片刻间,御书房门口的官员就少了大半。
跪在徐丞相旁边的一个官员恨恨道“收衣服,亏他说得出,这雨下的这般大,等他回去,都给这衣服再淋几个来回了。”
徐丞相一言未发,面色阴沉。
与之相反的是清晏殿中。
喻修野见这阵雨来的又猛又急,担心伺候的宫人忘记给黎知珩加床被子,或者是忘记关窗,让冷风进来。
越想越是担心,索性自己亲自来清晏殿看看。
进来时,门窗都紧紧关着,黎知珩披了件披风,坐在桌旁,看着话本。
见他进来,先是扬起笑脸,声音都带着欢喜:“陛下!你怎么现在这个时间过来。”
喻修野快速的脚步逐渐放缓,走到对方身边:“看看你有没有犯病。”
嘶,天塌下来都有喻修野的嘴顶着。
黎知珩早已习惯:“那陛下看过了,可以离开了。”
嘶,地要是裂开,一定是黎知珩的嘴砸的。
喻修野第一回合,oUt!
喻修野笑笑,眼珠一转,坏心思便浮现在心底:“爱卿觉不觉得自己现在像妃子一样,在朕的寝殿等着朕的临幸。”
话一出口,喻修野自己先愣住了。
眼前的黎知珩,穿着白色寝衣,更衬得随意披散的头发如墨般黑,面上因殿中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而泛起粉红,身上披着的黑色鎏金披风好像还是他的。
喻修野内心逐渐生出阴暗的心思:真的就将他囚禁在这殿中就好了,只有朕能看见他,摸到他,他浑身上下都成为朕的就好了。
念头一闪而过,喻修野都被自己这般龌龊的念头惊到。
黎知珩被这句话吓到了,心虚的不敢看喻修野。
如果他问心无愧自然是不怕的,问题就出在他真的想过这一画面。
这喻修野是不是有读心术啊。
自己想一想,黎知珩就已经羞耻至极,更何况从喻修野口中,用着好听低沉的声音说出。
像遇到危险的鸵鸟一样,黎知珩将自己红透了的脸,埋进臂弯。
只是脸上的热度太高,让主人注意不到耳朵上的霞云。
第二回合,黎知珩oUt!
看对方低头害羞的样子,喻修野的目光直白的大肆的打量着对方。
露出的肌肤不多,但一片黑白之间透露的这一抹红就更加的明显了。
喻修野内心一喜:朕差点忘了,他还偷偷的心悦着朕呢。
黎知珩被这眼神看的如芒在背,实在受不了了,站起身往床上走去:“陛下,臣感觉有点不舒服,先休息一下。”
这般大胆的臣子,换旁人早就拖出去砍了,也就他了。
看着单薄削瘦的背影,那双锋利的眼睛在此刻充满宠溺,脸上表情似是无奈。
“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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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七月的炎夏,将地面都烧的滚烫,树叶都热的卷起了边。
五万大军整装待发,此刻站在城外,骨子里的血都被这太阳烧的滚沸。
帝王亲自出城相送,无上的荣耀迎接着为你们加冕。
距离黎知珩发病期已过半月,情况基本稳定下来,喻修野虽然不放心,但耐不住黎知珩的央求,加上程太医所说,适当外出放松心情,也有助于身体恢复,不得已让他跟着来了。
黎知珩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穿着盔甲,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风飘荡,面上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熟悉的担忧与笑容。
“哥,你身体好点了吗?”自从黎知珩住进清晏殿后,黎泽淇就好久没见过他哥了。
有一日晚上吃饭时,润汐还说起,大哥好像入宫的妃子,都见不到他。
被黎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此刻见到半月未见的哥哥,虽然比之前更加消瘦了,但脸色红润,看来过的还算不错。
自从知道黎知珩因为珍馐阁的缘故遭此一难,他心里一直都存有愧疚,若是那日,他陪着润汐去了,哥哥就不会出事了。
润汐都没出事,自己的体格定然也不会出事的。
黎知珩看着眼前的人,这人太好猜了,心里想的几乎就放在脸上了。
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大男孩,黎知珩不动声色的悄悄踮脚,摸了摸他的头:“珍馐阁的事和你没关系,就算那日你陪着润汐去了,我也会陪着你们俩去的,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你们会守着一盏灯等我回家,我们是家人啊。
喻修野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打断了场上的兄弟温情:“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德安在旁边端来两碗酒,一碗递给喻修野,另一碗给了黎泽淇。
太阳将酒面照的波光粼粼,旁面巍峨的山守护着这一方城池,护城河的水环绕过去,浇灌着京城锦绣。
热酒入喉,陶瓷碗的碎片落在地上。
黎泽淇郑地有声:“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身后的副将紧随其后,一传十,十传百,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每一个人都抱着不能生还的决心,去奔赴战场的生死未知。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宽阔的山接住了这一声又一声的决心,回荡在这天地之间,震耳欲聋。
黎知珩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看了看喻修野:“陛下,臣想说一句话。”
喻修野点了点头。
随后,清亮的声音柔和又坚定:“你们不是去战场上送死的,不要抱着马革裹尸的决心,你们是去保家卫国,是去建功立业,是去挣一个属于你的大好前程,愿诸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
喻修野稍稍后退半步,与黎知珩并肩而站。
喻修野看着副军:“传下去。”
这段话将所有人的积极性调动了起来。
有人告诉他们,要他们清楚,他们不能抱着必死的心,他们要建功立业,要大好前程,要平安归来。
马蹄飞扬,溅起黄土,飞扬在这空气中。
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黎知珩清楚,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不知能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