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整个“观星者”号空间站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工作人员们步履匆匆,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显然都听说了那位神秘而尊贵的客人即将到访,以及那桩突如其来的古老婚约。
卡列娜特意选择在空间站最正式的接见厅——星辉殿——会见雷恩·德斯蒙德。这里拥有巨大的弧形舷窗,将浩瀚星空作为背景,既彰显了皇室的威严,也暗合了德斯蒙德家族“星空守护者”的古老称谓(这是奥罗拉紧急提供的有限信息之一)。
她穿着象征东国女皇身份的银白色礼服长裙,头戴小巧而精致的皇冠,端坐在主位之上。埃文和里昂分别立于她宝座两侧稍后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守护骑士。
埃文一身笔挺的黑色东国公爵礼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只有微微抿紧的薄唇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手中没有拿任何数据板,此刻,他更愿意用自己的感官和判断力来评估这位不速之客。
里昂则穿着他偏爱的、带有南国皇室纹饰的深蓝色立领礼服,这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野性,多了几分属于皇帝的冷峻。但他抱臂而立的姿态,以及那双不时扫向入口处的、如同盯上猎物般的冰蓝色眼眸,充分显示了他的不耐与敌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约定的时刻来临,接见厅那扇镌刻着星辰图案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通道的光线,缓缓步入。
那一刻,仿佛连星辉殿内的空气都凝滞了片刻。
雷恩·德斯蒙德。
他穿着一身剪裁极尽完美的深紫色亲王礼服,那颜色深邃如同午夜星空,边缘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星辰符文,随着他的步履微微闪动。他的身形比例完美,宽肩窄腰,步伐从容不迫,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独特韵律。
当他完全走入星辉殿的光线下,他的容貌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那是超越了性别界限的俊美,五官深邃立体,肤色是常年不见强烈日照的冷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纯粹的紫罗兰色,如同最上等的晶石,清澈、深邃,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空与秘密。他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主位的卡列娜身上,微微颔首行礼,动作优雅无可挑剔。
“尊敬的卡列娜·伊诺亚登一世陛下,”他的声音响起,低沉、磁性,带着一种奇特的、能抚平躁动的韵律感,如同古老的星空在低语,“德斯蒙德家族,雷恩,依约前来。”
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反而有种理所当然的意味。
卡列娜强迫自己从对方那过于出色的容貌和气场中回过神来,维持着女皇的威仪,微微抬手:“雷恩亲王,欢迎来到‘观星者’号。请坐。”
侍从早已在下方准备了华贵的座椅。
雷恩从容落座,姿态优雅,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卡列娜,紫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想必陛下已经看过那份契约了。”
“是的。”卡列娜直言不讳,她不喜欢绕圈子,“亲王阁下,对于这份古老的婚约,我表示尊重。但想必您也清楚我目前的情况。”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的埃文和里昂,“我已经有两位缔结婚姻盟约的皇夫。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份契约的履行,似乎并非必须由你我亲自完成。不知亲王阁下此次亲自前来,并指名与我履行婚约,是为何意?”
她的话问得直接,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凭什么打破惯例?
里昂在一旁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接见厅里格外清晰。
雷恩的目光甚至没有偏向里昂,依旧专注地看着卡列娜,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惯例,是用来在无特殊情况下遵循的。”他的声音平稳,“而本次,存在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卡列娜追问。
雷恩的紫眸深邃了几分:“契约之力正在衰减。两百多年的时光,以及近几代契约履行者并非血脉核心的事实,使得维系两个家族盟约的古老力量变得稀薄。德斯蒙德家族的古老预言提示,若此代不能由双方家族血脉最核心、力量最强大的继承者亲自履行并完成真正的结合,契约将彻底失效,其反噬……可能会波及伊诺亚登的国运,以及德斯蒙德家族的根基。”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内容却如同重锤敲在卡列娜心上。
“真正的结合?”卡列娜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脸颊有些发烫,但更多的是恼怒,“亲王的意思是,以往的履行都不算数?”
“形式上的婚姻,无法激活契约真正的力量。”雷恩坦然承认,“唯有灵魂与血脉的共鸣,才能重新点燃古老的誓约。而您,陛下,是伊诺亚登家族数百年来血脉最纯粹、力量最强大的继承者。而我,亦是德斯蒙德家族当代的家主,拥有最接近初代的血脉。这是命运的选择,无关个人意愿。”
好一个“无关个人意愿”!卡列娜几乎要气笑了。这简直是强买强卖!
“荒谬!”里昂终于忍不住,一步踏前,冰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他盯着雷恩,眼神锐利如刀,“就凭一个不知道真假的预言和一份老掉牙的契约,就想强迫娜娜跟你结婚?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德斯蒙德家编出来的谎话,想借此掌控东国!”
面对里昂几乎是指着鼻子的质问和毫不掩饰的敌意,雷恩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他。那紫色的眼眸依旧平静,但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带着一种无形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约萨克陛下,”他淡淡开口,直接点出了里昂的身份,“南国的火焰,果然名不虚传。但请注意您的言辞。德斯蒙德家族的荣耀与历史,不容置疑。契约的真伪,陛下手中的卷轴自有感应。至于掌控东国……”他微微停顿,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若我有此意,无需如此麻烦。”
这话说得极其狂妄,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里昂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冰系异能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埃文适时地伸手,轻轻按住了里昂的肩膀,一股微弱的电流让里昂瞬间冷静了一丝。
“雷恩亲王,”埃文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如同清泉淌过灼热的岩石,“您所说的契约之力和预言,目前仅凭您一面之词,缺乏可验证的客观证据。而陛下的个人幸福与意愿,是东国最高优先级考量的事项。我们是否可以寻求其他方式,来验证或强化这份契约,而非必须采取联姻这种……极端方式?”
埃文的思路清晰,直指核心——证据,以及替代方案。
雷恩看向埃文,紫眸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欣赏,但回答依旧坚定:“蒙特利公爵,久仰。您的理智令人钦佩。但很遗憾,契约之力源于血脉与灵魂,非外力可测。而替代方案……”他轻轻摇头,“若存在,初代先祖便不会立下此约。这是唯一的路。”
接见厅内陷入了僵局。雷恩的态度温和却毫无转圜余地,他将婚约上升到了关乎国运和家族存续的高度,让卡列娜无法轻易拒绝。
卡列娜看着台下那个紫眸的男人,他优雅、强大、神秘,带着古老的宿命感,如同一道无解的难题摆在她面前。拒绝,可能真的会带来未知的灾祸;接受,则意味着她要打破现有的平衡,接纳一个完全陌生的、目的不明的强大男人进入她的生活和……家庭。
这简直比面对“虚无之秽”的大军还要让她头疼!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今天无法得出结果了。
“雷恩亲王,您带来的信息量很大,我需要时间慎重考虑。”卡列娜站起身,下了逐客令,“奥罗拉总管会为您安排住处。在我想清楚之前,希望您能在空间站安心住下。”
这是缓兵之计,她需要时间和埃文、里昂商量,也需要调查更多关于德斯蒙德家族和这份契约的信息。
雷恩也随之起身,优雅行礼:“理应如此。我会耐心等待陛下的答复。”他顿了顿,紫眸微抬,看向卡列娜,补充了一句,语气似乎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毕竟,这是关乎我们彼此未来漫长岁月的重要决定。”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了星辉殿,那深紫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仿佛融入星空。
他刚一离开,里昂就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立柱上(幸好控制了力道,没造成破坏),“混蛋!装神弄鬼!娜娜,你别信他的鬼话!”
埃文则走到卡列娜身边,眉头紧锁:“他很强,而且……很危险。他身上的能量波动,我无法完全解析。”
卡列娜疲惫地坐回椅子上,揉了揉额角。“我知道他不简单。但那份契约……奥罗拉说能量烙印是真的。而且,他说契约之力在衰减时,我……我好像能感觉到卷轴传来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才是让她最不安的地方。那份契约,似乎真的与她有着某种联系。
“那怎么办?难道你真要嫁给他?”里昂又急又怒。
卡列娜没有直接回答,她看向舷窗外无尽的星空,喃喃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德斯蒙德,关于雷恩,关于这份契约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