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幽深,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岁月混合的沉静味道。云疏双手插兜,步履悠闲,仿佛不是在探索千年古墓,而是在自家后院散步。两侧的壁画斑驳,描绘着征战场面与祭祀场景,线条古拙有力,无声诉说着墓主生前的赫赫武功。那笼罩外界的兵煞之气,在他进入通道后便悄然平息,此刻更像是温顺的护卫,默默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没有任何机关被触发,也没有任何阴邪之物敢近身。云疏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墓穴的最深处——主墓室。
墓室颇为宽敞,穹顶镶嵌着夜明珠,散发着柔和黯淡的光辉,照亮了中央巨大的石椁。石椁并未完全闭合,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具身披玄色甲胄的尸身。令人惊异的是,历经千年,这尸身竟未曾完全腐朽,面容依稀可见坚毅的轮廓,只是皮肤干瘪,呈现出古铜般的色泽。他双手交叠于胸前,稳稳地按着一柄造型古朴、泛着幽冷青光的青铜长剑。
而在石椁前方,墓室正中央的地面上,镶嵌着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石盘。石盘表面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精细的星辰图案,那些星点之间以极其细微的凹槽连接,构成了一副复杂而玄奥的星图。
就在云疏目光落在那星图上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模糊的、半透明的虚影,自那将军尸身上缓缓浮现。他身着与尸身相同的玄甲,身形魁梧,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仿佛燃烧着两簇幽火,透着一股不屈不挠、死死守护的执着意志。这道残念并无清晰的意识,更无恶意,它只是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本能地、死死地“盯”着云疏,一股无形的屏障笼罩在星图石盘之上,阻止任何外力的靠近与触碰。
冲突并非来自厮杀,而是这种沉默的、源于灵魂本能的坚守。
云疏停下脚步,看着那道执着的将军残念,又看了看被它死死护住的星图石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没有强行突破那层无形屏障,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然后,一股庞大却温和无比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流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轻柔地扫过那道残念,扫过那副星图。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信息片段涌入云疏的感知——金戈铁马的生涯,对苍穹星象的痴迷,临终前呕心沥血将观测到的罕见天象刻录于此的执着……以及这副星图所记录的,是一次在特定年代、特定地域才能观测到的、极其罕见的“五星连珠”与“荧惑守心”并现的天象!这对于研究先秦时期的天文历法、乃至当时的政治文化,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这,才是这位将军至死都要守护的东西,是他认为比自身荣辱、甚至比陪葬珍宝更重要的传承!
明白了缘由,云疏微微颔首。他并未试图与那道无法交流的残念对话,而是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裹挟着关于这副星图所记录的天象信息、及其在历法推算上的关键意义,如同传递一道无形的意念波,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送入了此刻正在古墓外焦急等待的、考古队首席专家王教授的脑海中。
古墓外,临时指挥部里,王教授正盯着毫无信号的监控屏幕,眉头紧锁。突然,他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无数关于星辰运行轨迹、历法换算、以及那罕见天象的解读信息,如同早已存在于他记忆深处般,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五星连珠……荧惑守心……交汇于井宿……这、这是修正先秦颛顼历误差的关键证据啊!”王教授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大喊起来,把旁边的李国栋等人都吓了一跳。
“王教授,您怎么了?您想起什么了?”李国栋连忙扶住他。
“不是想起!是……是好像突然就懂了!”王教授激动地指着古墓方向,“那墓里的星图,记载了决定性的天象!快!快记录下来!这是我们考古界的重大发现!”
且不说外面如何轰动,墓室之内,云疏在做完这一切后,目光再次落在那道执着的将军残念上。他能感觉到,随着星图蕴含的信息被“继承”下去,这道残念中那股死死支撑的执着力,似乎松动了一丝。
云疏轻轻叹了口气,并非悲伤,更像是一种对时光与执念的了然。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抹比月光更柔和、比晨曦更温暖的光晕,轻轻点向那道残念。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那光晕如同春风化雨,悄然融入残念之中。
那道模糊的、坚守了千年的将军虚影,微微震动了一下,他那双燃烧着执念幽火的眼眸,光芒渐渐黯淡、柔和下来。他低头,仿佛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守护的星图,又像是穿透了石椁,看到了自己早已逝去的肉身。最终,他抬起头,模糊的面容似乎对着云疏的方向,极其轻微地……颔首。
仿佛一声无声的感谢,又像是卸下了千钧重担后的释然。
下一刻,将军的残念如同青烟般袅袅散去,化作点点微光,彻底融入了墓室的空气之中,那笼罩星图的无形屏障也随之消失。主墓室内,只剩下夜明珠的微光,安静的尸身,冰冷的青铜剑,以及那幅承载了千年秘密、终于等来了读懂之人的星图石盘。
云疏收回手指,插回兜里,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懒散样子,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执念已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安静的墓室,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路,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墓穴入口的阳光下时,等在外面的李国栋、王教授等人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感激,以及一丝面对未知存在的敬畏。
“云先生!那能量场……消失了!王教授他……”李国栋激动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云疏懒洋洋地打断他:“问题解决了,里面没什么危险了,那星图有点意思,你们自己去研究吧。我累了,安排我回去。”
他没有丝毫居功的意思,甚至懒得解释过程,只想赶紧回到他那个能点外卖的舒服沙发上去。
李国栋等人看着云疏那平淡得仿佛只是出门散了趟步的态度,再回想之前那令他们束手无策的兵煞领域,以及王教授那神乎其神的“顿悟”,心中对这位神秘年轻人的评价,已经达到了一个无法估量的高度。
古墓的危机以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解除了,而云疏那轻描淡写间展现出的手段,留给官方的,是深深的震撼与无尽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