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妮抓着李婉儿的手臂,脚步迅疾却沉稳,在城郊荒草掩盖的小道上疾行。
影卫队长扛着被卸了下巴、捆得结实的张奎紧随其后,另两名影卫警惕地断后。
身后北郊马场的火光和喧哗被迅速抛远,融进深沉的夜色里。
“别院冰窖…”杨清妮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张奎吐出的地方。
立刻去城南赵无极别院。此人狡诈,未必肯全盘托出,但血髓引是关键,必须抢在赵无极转移或销毁前拿到手。”
“是!”影卫队长立刻应声,扛着张奎的身体没有半分晃动。 李婉儿紧跟着杨清妮,声音带着一丝忧虑:“太君,赵无极别院守卫必定森严,我们人手不足,硬闯恐怕…”
“谁说硬闯?”杨清妮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趁夜潜入拿到东西就走,张奎这张脸和腰牌,就是我们的通行证。他刚被我们擒获的消息,赵无极的人还没那么快知道。”
一行人不再言语,借着夜色掩护,专挑僻静路径,迅速向城南方向移动。
扛着张奎的影卫队长脚步极稳、呼吸均匀、显示出深厚的修行根基、张奎只能发出模糊的“嗬嗬”声,身体因剧痛和恐惧微微颤抖,眼神怨毒又绝望。
城南赵无极的别院并非府邸主宅,位置相对偏僻,高墙深院,透着一种刻意的低调与森严。
院墙外高大的树木在夜风中投下晃动的阴影,杨清妮等人隐在墙根最深的暗处,如同融进墨汁。
影卫队长放下张奎、无声地打了个手势,一名影卫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伏身观察片刻,又轻盈地滑落。
“老太君,内院有巡逻、两队交叉、间隔很短,主屋方向灯火通明、侧院一片漆黑,靠近后墙的方位寒气最重,应是冰窖入口所在。”
“张奎的腰牌给我。”杨清妮伸出手、影卫队长立刻从张奎腰间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黑色腰牌,入手冰凉,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兽头。
杨清妮捏着腰牌、目光扫过被制住的张奎,声音冰冷:“想活命,就老实点。影卫队长,你押着他,我们走侧院。”
转向李婉儿、“婉儿,你跟紧我。”
李婉儿用力点头、手心微微出汗, 影卫队长一把提起张奎,铁钳般的手扣住他完好的右臂,匕首的尖端抵在他后腰要害。张奎身体僵直,不敢有丝毫异动。
杨清妮当先一步枯瘦的身影贴着墙根阴影,向着侧院寒气最重的方向潜去,她的动作没有年轻人的迅捷,却带着一种老辣的精准,每一步都踏着巡逻守卫视线的死角。
果然,侧院靠近后墙的位置,有一座不起眼的石砌矮房,厚重的铁门紧闭,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气正从门缝里溢出,周围的空气都骤然冷冽下来。
门口并无守卫、只有一把巨大的铜锁, “就是这里。”影卫队长低声道,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杨清妮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冰冷的铁门,又凑近门缝嗅了嗅、眉头微蹙,除了刺骨的寒意、空气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若有若无。
“这寒气不对头,比寻常冰窖更甚。小心些。” 她示意影卫队长、队长会意,一手紧控张奎。
另一只手在腰间皮囊里摸索片刻、取出一根细如发丝、前端带钩的金属丝,对着那把大铜锁捣弄起来。
锁孔内传来极其细微的机械转动声、片刻、“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应声弹开。
影卫队长轻轻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冰寒彻骨的气流瞬间涌出,激得李婉儿打了个寒噤。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深不见底,寒气如同石质般扑面而来。
“押他进去。”杨清妮毫不犹豫、率先踏上石阶,石阶冰冷湿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影卫队长押着张奎紧随其后,李婉儿和另两名影卫鱼贯而入,最后一人轻轻将铁门虚掩。
越往下走寒气越重,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雾,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拱形空间。
墙壁和地面皆是巨大的青石砌成,凝结着厚厚的冰层,反射着影卫手中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整个空间一片幽蓝,寒气刺骨,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巨大的冰块堆积如山,有些里面还冻着整只的牛羊。
“分头找。血髓引是暗红色的晶石,至阴至寒之物,赵无极必将其藏在最冷之处。”
杨清妮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处冰堆和角落。
火折子跳跃的光芒映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着不熄的火焰。
这不仅是为了揭开赵无极的阴谋,更是挽救整个吴家命运的关键。
影卫们立刻散开,无声地移动,火折子的光斑在冰壁上游走,仔细搜寻。
冰窖深处死寂一片,只有众人踩在冰霜上的轻微“嚓嚓”声,以及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寒意如同无数细针,穿透厚重的衣物刺入骨髓。
李婉儿紧跟在杨清妮身侧,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她强忍着,目光同样在冰壁和冰堆间逡巡。
杨清妮径直走向冰窖最深处。那里的寒气最为浓重,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巨大的冰块堆砌得更高,在火折子的微光下,冰层深处透出奇异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沉色泽。
她的心猛地一跳,脚步加快。在一处被刻意凿出的冰龛前,她停住了。
冰龛内部,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暗红如凝固血块般的晶石,正静静躺在纯白的冰屑之上。
它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布满细密的棱角,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寒气正不断从中散发出来,将周围的空气都冻得微微扭曲。正是血髓引!
“找到了!”杨清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枯瘦的手指伸向那块暗红的晶石。
指尖尚未触及,一股钻心刺骨的寒意便直透而来,仿佛能冻结血脉。
她运起内力抵御,一把将血髓引抓在手中。冰冷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连内力运转都似乎滞涩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攫住了她。
不是寒冷,而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黑暗中有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血髓引!
这感觉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和恶意,绝非影卫或李婉儿!
杨清妮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转身,浑浊的双眼爆射出凌厉至极的寒光,如电般扫向冰窖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
火折子的光芒在那里显得格外微弱,只能照亮嶙峋冰壁的一角,更深处是吞噬一切的漆黑。
“谁?!”杨清妮厉声喝问,声音在空旷的冰窖里激起回响,手中紧握的血髓引散发出更刺骨的寒意。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被影卫队长死死押着的张奎,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猛地瞪大到极限,死死盯着那片黑暗深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