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摄政王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夜君离将一份密报推向桌案对面:“城南别院昨夜人去楼空,萧煜比我们想象的更谨慎。”
沈清辞执起密报扫了一眼,神色平静无波:“狡兔三窟,他若这么容易落网,反倒令人失望。”
“你似乎并不着急。”夜君离注视着她被烛光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
“急有何用?”沈清辞抬眸,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其被动追查,不如引蛇出洞。”
三日后,镇国公府向京城各大世家发出请柬,以赏菊为名,邀众人赴宴。这是沈清辞重生以来首次以主人身份举办宴会,请柬一出,满城瞩目。
宴会前一日,沈清辞亲自监督布置。她特意选了府中临水的听雨轩,此处三面环水,仅一条九曲回廊相通,景致清幽又不失开阔。
“屏风摆在这里,既要隔出男女席,又不能完全阻断视线。”沈清辞指点着下人调整布局,“东面那几盆墨菊移到显眼处,苏大人最爱这个品种。”
青黛跟在身后记录,忍不住赞叹:“小姐连各位大人的喜好都记得这般清楚。”
沈清辞但笑不语。前世她为助萧煜夺位,曾苦心钻研朝臣喜好,如今倒成了她巩固地位的利器。
正忙碌着,沈毅从前院过来,看着女儿指挥若定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辞儿,明日宴会,为父请了几位老友,你可要好好招待。”
“父亲放心。”沈清辞福身一礼,“女儿定不会让镇国公府丢脸。”
沈毅点点头,又压低声音:“为父听说,摄政王明日也会来?”
“是。”沈清辞坦然道,“王爷答应前来捧场。”
沈毅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你如今行事自有主张,为父不多过问。只是...凡事把握好分寸。”
送走父亲,沈清辞继续布置。她在回廊转角处特意设了一处琴台,台上摆放的正是前世萧煜赠她的焦尾琴。
“小姐,这琴...”青黛认出此琴,神色微变。
“最危险的陷阱,往往要用最诱人的饵。”沈清辞指尖轻抚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
宴会当日,秋阳正好。
听雨轩内菊香弥漫,各色名菊争奇斗艳。受邀的宾客陆续到来,见到主持宴会的沈清辞,皆是一怔。
眼前的少女身着月白织金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碧玉簪,妆容清雅,举止从容。她立在菊丛中含笑迎客,姿态优雅又不失威仪,全然不似传闻中那个温婉怯懦的镇国公府嫡女。
“苏大人肯赏光,寒舍蓬荜生辉。”沈清辞向苏明远施礼。
苏明远还礼,目光扫过满园菊景,赞道:“沈小姐好雅兴,这些菊花品种珍稀,摆放更是别具匠心。”
“大人过奖。”沈清辞微笑,“听闻大人独爱墨菊,特意备了几盆罕见的‘墨玉’,还请大人品鉴。”
苏明远顿时眼前一亮,随着沈清辞走向那几盆墨菊,二人相谈甚欢。
这一幕落在陆续到场的宾客眼中,皆是心思各异。谁不知道苏明远是清流领袖,向来眼高于顶,能得他如此赞赏,这位沈小姐果然不简单。
不多时,夜君离到来。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墨色常服更显身姿挺拔,冷峻的眉眼在见到沈清辞时柔和了几分。
“王爷。”沈清辞迎上前。
“不必多礼。”夜君离目光扫过全场,“今日你是主人。”
二人并肩而立,俨然是全场的焦点。不少宾客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却无人敢再非议——经过苏府寿宴一事,谁都知道污蔑沈清辞的下场。
宴会开始,沈清辞安排得恰到好处。席面不尚奢华却处处精致,歌舞不重喧闹而雅致宜人。更妙的是,她总能将话题引到宾客擅长之处,让每个人都感到如沐春风。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忽然有位贵女提议:“久闻沈小姐琴艺超群,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聆听一曲?”
众人纷纷附和。沈清辞推辞不过,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全场,果然在角落看见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来了。沈清辞心下了然,面上却含笑应下:“既然如此,清辞献丑了。”
她走向回廊转角的琴台,在焦尾琴前坐下。素手轻抚,一曲《秋鸿》缓缓流淌。琴音清越,时而如雁过长空,时而如风拂菊海,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夜君离端着酒杯,目光始终追随那个抚琴的身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看似随意的选曲、选琴,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曲至半酣,忽然园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身影冲破护卫的阻拦,直扑听雨轩。
“沈清辞!你害得我好苦!”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萧煜。他衣衫褴褛,神色癫狂,与往日温文尔雅的形象判若两人。
满座皆惊,护卫们迅速上前阻拦。
沈清琴音戛然而止。她缓缓起身,面对状若疯癫的萧煜,神色平静:“靖王殿下何出此言?”
“你设计害我!与夜君离勾结,污我谋逆!”萧煜双目赤红,“这焦尾琴...这琴是你我定情信物,你竟用它来做局引我出来!”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沈清辞却笑了:“殿下说笑了。这琴确实是殿下所赠,但何时成了定情信物?若清辞没记错,当日赠琴时,二妹妹也在场。”
她目光转向席间的沈若薇。众目睽睽之下,沈若薇脸色煞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谋逆...”沈清辞声音转冷,“殿下私通北狄、囤积军械,证据确凿,岂是清辞能污蔑的?”
萧煜还要争辩,夜君离已起身下令:“拿下。”
护卫一拥而上。萧煜奋力挣扎,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扑沈清辞!
电光火石间,众人惊呼声中,沈清辞不退反进,广袖一拂,一枚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萧煜腕间。
“当啷”一声,匕首落地。萧煜捂着手腕惨叫,不敢置信地瞪着沈清辞:“你...你会武功?”
沈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冽:“殿下莫非忘了,我镇国公府本就是武将世家。”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待众人回过神,萧煜已被制服。
沈清辞转向满座宾客,施了一礼:“惊扰各位雅兴,是清辞的不是。”
宾客们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纷纷还礼。今日这一出,不仅坐实了萧煜的罪行,更让他们亲眼见识了这位沈小姐的胆识与手段。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小觑这个年仅十五岁的镇国公府嫡女。
宴会继续,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沈若薇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席。
月上中天时,宾客散尽。
沈清辞独自站在听雨轩中,望着被秋风吹皱的一池秋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萧煜落网,下一个就是沈若薇。”夜君离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沈清辞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水面上:“她逃不远。”
“你在想什么?”
沈清辞转过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我在想,这场戏还没演完。”
夜风拂过,满园菊香愈发浓郁。而在无人注意的暗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