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穆青试射连弩时,三箭齐发的威力让他骇然变色。他当即想连夜给祖父取信,却被柳南风拦下:“老师的意思,此事需暂缓。”若换作旁人劝阻,穆景渊绝不会听从——边疆将士若得此利器,能少死多少同袍?可柳南风搬出了崔霖,而崔霖背后竟牵扯到秦王……
他辗转难眠,想起祖父送行时塞给他的锦囊。拆开一看,雪白绢帛上只有四个字:“听你师傅的。”穆景渊苦笑摇头——祖父早知这位“师傅”与秦王有牵连?还是说,朝中风云本就如此盘根错节?
等到柳南风与林兮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穆景渊才收回目光,转身快步走向书房。他心中有太多思绪亟待梳理——关于那位神秘的师兄,关于林兮瑶,关于她所带来的一切不可思议之事。
他铺开信纸,墨笔蘸饱,却一时不知从何写起。
关于林兮瑶的种种,他必须一一告诉祖父。
她改良的连弩,射速远超军中所用,若能量产,边关将士的伤亡必能大减;她舅舅协助李县令改进的水车,据说也有她的指点;她随口提及的“间作”“套种”,竟能让同一块地多收三成粮;今日所言的“打顶”“轮茬”,更是他闻所未闻的增产之术。
这些,他都要细细写下,呈予祖父过目。
笔尖悬在纸上,一滴墨悄然晕开。穆景渊忽然意识到——林兮瑶说的每一句话,背后似乎都藏着某种超越常理的智慧。她不像寻常闺阁女子只知诗书绣花,反而对匠造、农事、军械皆有不凡见解。
她究竟从何处学来这些?
他想起柳南风曾笑言:“那丫头打小就爱往工匠堆里钻。”可即便如此,她的见识也未免太过惊人。
笔落纸面,字迹工整而急切。他不仅要写,还要尽快——若这些农法真如她所言有效,下年的收成或许就能救活一州饥民。
写到末尾,他笔锋一顿,又添上一句:
“孙儿疑此女身负异术,望祖父密查。”
吹干墨迹,折信入匣。
这边,林兮瑶跟着柳南风穿过曲折的回廊,走了一段石板路后,林兮瑶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猛地一拍脑门——她刚刚是不是被穆景渊给套话了?不知不觉间,竟把那些现代农学知识都秃噜了个干净。
仔细回想,她方才滔滔不绝讲的都是跟种植相关的技术:轮作、套种、打顶...嗯,勉强还算符合她这个农家女的人设——吧?再说,穆景渊就一个聪明、沉稳的不像小孩的小孩哥,应该没事吧!
舅舅,她拽了拽柳南风的衣袖,声音突然压低,我刚才跟阿渊说的那些...没有太出格吧?
柳南风脚步不停,眼中却闪过一丝促狭:现在才想起来担心?晚了。
不过...柳南风突然转身,揉了揉她的发顶,你那些农法若真能增产,倒也是功德一件。至于其他...他意味深长地眨眨眼,有舅舅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