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风与林正德这一走,就是五天没回家。
要不是每天都有有回来传话报平安,柳母非得急得亲自去寻人不可。即便如此,柳母也总忍不住担心,时常在干活时走神。
这日清晨,林兮瑶正帮着分拣绒毛,忽见柳母心不在焉地将整把鹅毛一股脑塞进布囊。那些羽毛蓬松鼓胀,眼看布囊就要撑破线脚,柳母却还机械地重复着塞填动作,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
林兮瑶急忙按住她的手,一个格子最多填三钱绒,您这都塞半斤了。
柳母这才如梦初醒,看着手里变形的布囊,却嘴硬道:你懂什么?我这是特制的加厚款。
林兮瑶见她这般强词夺理,也是无赖。
这五日里,她们二人将买来的鸭毛鹅毛反复淘洗。
先用温水浸泡,以皂角搓揉去腥;再以草木灰水蒸煮,祛除油脂。光是除味这道工序,就折腾了整整三回。
分拣绒毛最是磨人。林兮瑶盯着满桌毛絮,眼睛酸得直淌泪。正想放弃时,忽见一根完整的鹅毛管,灵机一动做成鹅毛笔。方家小公子方钰来串门时,见状立刻嚷着要学。林兮瑶便定下规矩:分拣两斤绒毛换一支笔。没成想这招极灵,不仅两个弟弟抢着干活,方钰第二日更是带着家仆来,最后捧着五支笔欢天喜地回去了。
林正德未回家的第五日黄昏,院里终于晾起雪白的绒朵,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接下来的工序,便是将那些蓬松轻盈的羽绒细细填充进柳母预先缝制好的纯棉被套里。柳母的针脚向来细密,被套边缘都锁了精致的扣边,只在一侧留了道半尺长的开口,正好方便填绒。
先填四角的格子,柳母从陶罐里舀出雪白的鹅绒,手指捻开结块的绒朵,角落最容易漏风,须比中间多填半钱。她将蓬松的绒絮塞入布囊,用竹尺轻轻拍打至三指厚,最后以回字针封口,线结藏得不见半点痕迹。
林兮瑶蹲在竹筐旁,双手捧着一团团雪白的羽绒,像托着朵云似的往里送,柳母则坐在竹椅上,借着窗棂漏下的天光,用青线在被套表面细细缝出菱形的格子 —— 格子能把羽绒牢牢锁在固定区域,免得日后使用时堆成一团。
等所有格子都填得满满当当,柳母捏着绣花针,用藏针缝将开口细细封好,针脚隐在布纹里,不细看几乎瞧不出来。最后套上浆洗得泛着柔光的素色外被套,拉平边角,一床暄软得能陷进半个人的羽绒被就算成了。
柳母抖开成品被,六斤重的被子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蓬松又温暖。
其实林兮瑶最初打的是做羽绒服的主意。可柳母的手艺虽说扎实,缝个被套、纳双鞋底不在话下,真要让她裁剪衣裳版型,还要考虑领口、袖口的弧度,再把羽绒均匀地封进夹层里,实在是强人所难。若是三婶在,或许还能试试。
被子的样式简单,无非是大小尺寸的差别,柳母做起来得心应手。大不了等做出几床像样的样品,就让爹林正德带着去找隆万全商量合作—— 兴隆布庄有自己的绣娘,铺面大、客源多,只要他们看到了羽绒被的成品,相信不会拒绝合作的,也就是分成多少的问题。
而有她爹在里面周旋,加上这次林盛泽发现的事情,林兮瑶相信,隆老板会给她们一个满意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