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繁蹲在山脊背阴处，手指压着地面，感受脚下微弱震动。江婉靠在他左肩，心灯悬在掌心，光晕只够照亮三步之内。铁牛伏在右侧石后，呼吸压得极低，双手已扣住两枚沉铁镖。云游子蹲在最后，袖口阵旗无声铺开，一层薄雾般的屏障罩住四人一兽。
混沌兽忽然抬头，喉咙滚动，尾巴符文骤亮。范不繁抬手示意停步，众人屏息。前方十丈外，两名魔军哨兵倚树而立，刀未出鞘，目光懒散扫视山下。
铁牛指节微动，范不繁轻摇头。他指了指左侧岩缝，又比了个绕行手势。江婉点头，心灯火苗偏移半寸，光路随之转向。四人贴着岩壁挪动，脚步轻如落叶落地。铁牛落在最后，待哨兵视线转开，猛然前扑，双臂箍住一人脖颈，另一手捂嘴，沉铁镖抵住咽喉。那人挣扎两下便瘫软下去。铁牛拖尸入灌木，动作干净利落。
第二名哨兵刚转身，云游子袖中阵旗一抖，隔音结界瞬间合拢。铁牛如法炮制，放倒第二人。范不繁确认无异常，挥手继续前进。
营地轮廓渐显，篝火堆旁魔军三五成群，巡逻队间隔有序。赵炎成所在营帐位于中央高台，黑幡环绕，血气缭绕。混沌兽越走越躁，爪子刨地，符文闪烁频率加快，几乎连成一片红光。
江婉低声：“它感应到通道气息了。”
范不繁皱眉：“比预计早太多。”
云游子收起阵旗，换上匿踪符：“赵炎成在催动法阵，血祭已经开始。”
铁牛啐了一口：“那还等什么？直接冲进去剁了他！”
范不繁没答，盯着高台方向。营帐帘幕掀开，赵炎成缓步而出，身后两名护法抬着一口青铜鼎，鼎内血浆翻涌，蒸腾黑气。赵炎成抬手划破手腕，血滴入鼎，鼎身符文骤然亮起，地面随之震颤。
混沌兽猛地低吼，挣脱铁牛牵绳，朝高台方向冲去。范不繁一把拽住它颈环，低喝：“停下！”
混沌兽挣扎不止，符文与鼎身共鸣，血光映得它双眼赤红。江婉上前一步，心灯贴近它额头，轻声安抚。混沌兽渐渐安静，但尾巴仍高频摆动，符文未熄。
云游子脸色凝重：“通道与它本源相连，赵炎成用的是它的血脉引子。”
范不繁松开颈环，握紧拙锋：“原计划取消。现在强攻。”
铁牛咧嘴：“早该这么干！”
江婉问：“怎么打？正面硬闯？”
范不繁指向高台左侧：“那里守卫最松，阵眼在鼎底。云游子布干扰阵，铁牛开路，江婉控心灯掩护我突进。”
云游子点头，袖中阵旗连甩七面，落地成弧，隐有嗡鸣。铁牛活动肩颈，骨骼咔咔作响。江婉将心灯悬于范不繁头顶，光晕收缩至仅罩住他一人。
范不繁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动手。”
铁牛率先跃出，如巨石滚坡，直撞向左侧哨岗。两名魔军刚拔刀，已被他双拳砸飞。云游子同时催动阵旗，七道光弧炸开，声浪扭曲，营地顿时大乱。魔军呼喝奔走，却听不清指令，阵型溃散。
范不繁借心灯光影掩护，贴地疾行，绕过三波巡逻，直逼高台阶梯。江婉紧随其后，心灯忽明忽暗，干扰敌方视线。赵炎成察觉异动，抬手一挥，鼎中血浆喷涌，化作血刃横扫而来。
范不繁举剑格挡，拙锋嗡鸣，血刃崩碎。他顺势前冲，剑锋直指鼎底阵眼。赵炎成冷笑，袖中飞出三道黑符，落地化作三具血傀，拦住去路。
铁牛从侧翼杀到，双拳轰碎一具血傀，却被另两具缠住。云游子急掷阵旗，困住一具，最后一具直扑范不繁后背。
江婉心灯急转，光束刺入血傀眉心，傀儡动作一滞。范不繁趁机旋身劈斩，拙锋贯入鼎底，阵纹应声裂开。
赵炎成脸色骤变，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双手结印。地面裂开，七道血柱冲天而起，将范不繁围在中央。血柱旋转，凝成牢笼，符文锁链缠上拙锋剑身。
范不繁发力抽剑，锁链纹丝不动。赵炎成踏前一步，冷声道：“凡骨残脉，也敢坏我大事？”
范不繁抬头，眼神平静：“你算漏了一件事。”
赵炎成挑眉：“哦？”
范不繁嘴角微扬：“混沌兽不是你的工具。”
话音未落，混沌兽挣脱江婉牵引，咆哮跃入血柱牢笼。它张口咬住一条锁链，符文暴涨，竟将血链生生扯断。其余锁链随之崩解，拙锋重获自由。
赵炎成瞳孔收缩：“不可能！它血脉已被我炼化——”
范不繁已持剑突进，拙锋直刺赵炎成心口。赵炎成仓促抬手，黑气凝盾，剑尖刺入三寸即被卡住。两人僵持，灵力对冲，气浪掀翻周围魔军。
江婉趁机跃上高台，心灯直照赵炎成面门。赵炎成偏头闭目，动作稍缓。范不繁抓住空隙，左手拍剑柄，拙锋再进一寸。
赵炎成闷哼，嘴角溢血，却狞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猛地撤手后退，任拙锋透胸而过。范不繁一怔，剑势落空。赵炎成胸口伤口竟无血流出，反而黑气弥漫，迅速愈合。
赵炎成抹去嘴角血迹，声音阴冷：“我的命，早就不归我自己管了。”
他转身面向青铜鼎，双手按鼎，全身黑气灌入。鼎身符文全亮，地面裂痕蔓延，一道幽光自鼎底射向天际。
混沌兽仰天长啸，符文与幽光共鸣，身躯剧烈颤抖。江婉惊呼：“通道要开了！”
范不繁拔剑回身，正欲再攻，赵炎成已消失在原地。空中只余他冰冷笑声：“范不繁，我在彼岸等你——看谁先毁掉这五洲！”
铁牛冲上高台，一拳砸向青铜鼎。鼎身纹丝不动，反震之力将他弹开数步。云游子急布封印阵，阵旗插满鼎周，却压不住鼎内喷涌的黑气。
江婉扶住范不繁手臂：“怎么办？通道一旦稳定，邪魔就会涌入！”
范不繁盯着鼎底幽光，握紧拙锋：“毁鼎。”
云游子摇头：“鼎是通道锚点，强毁会引发灵气暴走，方圆百里都会塌陷。”
铁牛怒吼：“那也不能干看着！”
混沌兽突然冲向鼎口，张口吞下一道黑气。它身躯膨胀，符文如血管鼓动，眼中血光大盛。江婉急喊：“它在吸收通道能量！”
范不繁眼神一凛：“帮它！”
他跃上鼎沿，拙锋插入鼎身缝隙，灵力灌注，强行扩大裂口。江婉心灯悬于混沌兽头顶，光流注入它脊背。云游子改换阵旗方位，将封印阵转为引导阵，把逸散黑气导入混沌兽体内。
铁牛双掌抵住鼎脚，肌肉贲张，硬生生将鼎身抬起半寸。混沌兽嘶吼连连，身躯涨至原先三倍，符文几乎覆盖全身。
鼎内幽光忽明忽暗，通道波动加剧。赵炎成的声音自虚空传来：“愚蠢！你们这是在加速通道开启！”
范不繁咬牙：“赌一把。”
他猛然抽剑，鼎身裂口崩开，大量黑气喷涌而出。混沌兽张口狂吸，符文亮至刺目。就在通道即将成型的刹那，混沌兽突然转身，将所有吸收的能量——连同自身本源——狠狠撞向鼎口！
轰然巨响，青铜鼎炸裂，碎片四射。通道幽光戛然而止，地面裂痕迅速闭合。混沌兽跌落在地，符文黯淡，身躯缩回原状，气息微弱。
营地陷入死寂。魔军呆立原地，不知所措。范不繁踉跄落地，拙锋拄地才稳住身形。江婉扑到混沌兽身边，心灯贴住它胸口。
铁牛喘着粗气：“它……还活着吗？”
云游子探脉后点头：“命保住了，但本源受损，需要长时间休养。”
范不繁望向天际，乌云正在散去，月光重新洒落。他低声说：“通道暂时关闭了。”
江婉抬头：“只是暂时？”
范不繁点头：“赵炎成没死，他还会再来。”
铁牛啐了一口：“下次见面，老子拧断他脖子！”
云游子收起残破阵旗，神色凝重：“他刚才说‘彼岸’……难道通道另一端，真有东西在等他？”
没人回答。夜风拂过营地，吹散血腥味。远处魔军开始骚动，有人吹响警哨。
范不繁扶起混沌兽，扛在肩上：“走。这里不能久留。”
江婉熄灭心灯，跟在他身侧。铁牛抓起地上散落的魔军兵器，边走边骂。云游子殿后，沿途布下误导阵，掩盖行踪。
下山路上，混沌兽在范不繁肩头微微颤抖。江婉轻抚它脊背，低声道：“辛苦你了。”
范不繁脚步不停，声音低沉：“我们欠它一条命。”
铁牛哼了一声：“欠命就还！等老子练成《霸体诀》第七重，见一个魔崽子捶一个！”
云游子忽然说：“赵炎成故意让我们毁鼎。”
范不繁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他本可阻止我们。”云游子皱眉，“但他没有。他甚至主动撤防，让我们接近核心。”
江婉接话：“他在利用我们测试通道稳定性。”
范不繁沉默片刻，继续前行：“不管他想干什么，下次见面，我会亲手终结他。”
山脚下，四人稍作休整。混沌兽蜷在江婉怀里，呼吸平稳。铁牛啃着干粮，含糊不清地说：“接下来去哪儿？”
云游子摊开地图：“东洲。青云宗还有批物资没运出来，得赶在魔军封锁前转移。”
范不繁点头：“走之前，先找个地方让混沌兽养伤。”
江婉轻声：“我知道一处山谷，清净，有灵泉。”
范不繁看向她：“带路。”
队伍再次启程，身影没入晨曦前的薄雾。无人回头，也无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山野间轻轻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