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峥的决定,并未在第七局内部引起太大波澜。历经磨砺的战士们早已习惯了局长的行事风格,深知其每一步都必有深意。王铁柱和赵青山更是毫无保留地信任,立刻开始调配资源,确保“混沌生灭大阵”运转万无一失,并为可能的接应做准备。
家中,农玉兰细心地为丈夫整理着并不需要额外防护的作战服衣领,眼中虽有担忧,却更多的是支持与信任。“一切小心。”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简单的叮嘱。
九岁的任舒晚抱着父亲的腿,仰着小脸:“爸爸,早点回来,晚晚会想你的。”她已经知道父亲要去一个很远很危险的地方。
任朗则递过一个他自己改进的微型高维信号信标:“爸爸,这个或许能在极端环境下维持短时通讯,或者至少……留下坐标痕迹。”
任峥接过,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又抱起咿呀学语的小舒恬。小家伙似乎知道父亲要出远门,用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指,那双纯净的眼眸望着他,周身的七彩流光微微荡漾,一股温暖、安心的意念传递过来,仿佛在说“爸爸加油”。
家人的支持,如同最温暖的力量,融入他历经悲欢后愈发坚韧的道心。
没有隆重的誓师,没有多余的告别。任峥一步踏出,身影已出现在星渊通道地球端入口。那座笼罩虚空、散发着生灭轮回道韵的“混沌生灭大阵”在他经过时微微荡漾,如同水波分开,为他让开道路,随即又迅速弥合,固若金汤。
他回首看了一眼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眼中闪过一丝柔光,随即转身,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通道之中。
通道内部并非单纯的黑暗,而是光怪陆离的能量乱流和扭曲的空间褶皱。寻常战舰需小心翼翼规避的能量湍流,在触及任峥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道韵时,便如同溪流撞上礁石,自然而然地分流绕行。他的速度极快,神识如同无形的触角,向前方蔓延,捕捉着一切异常波动。
越是深入,来自深渊那种混乱、邪恶、充满吞噬欲望的气息便越是浓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败混合的气味,浓郁的死寂能量试图侵蚀他的护体道韵,却被那蕴含生命造化之意的混沌气流轻易净化、同化。
“这里……几乎是生命的禁区。”任峥心中明悟。若非他道体特殊,融合了生命造化,恐怕单是维持自身存在,就需要消耗巨大的力量。这也解释了为何前哨基地的战士们,即使有装备保护,依旧会受到如此严重的精神和肉体侵蚀。
前行约莫数个地球日后(根据自身时间感知),通道前方出现了微光。任峥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空间乱流,悄然靠近。
穿过一层如同水膜般的空间隔阂,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也让人心神一紧。
他已然离开了相对稳定的通道,真正踏足了深渊的疆域!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荒原,天空是永恒的低沉暗红,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扭曲的能量涡旋散发着不祥的光芒。大地干裂,布满狰狞的沟壑,随处可见不知名生物的巨大骸骨,空气中浓郁的深渊魔气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钻入生灵体内,将其同化。
远方,隐约可见扭曲怪诞的山脉轮廓,以及一些庞大、缓慢移动的阴影,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这里没有植物,没有水流,只有永恒的荒芜、死寂与潜伏的杀机。
任峥悬浮在半空,混沌道体自然排斥着周围的魔气,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无形的“净土”。他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四周扩散,避开那些明显强大的气息,主要感知着环境的构成、能量流动规律,以及可能存在的弱点。
“嗯?”忽然,他神识捕捉到下方一处巨大的骸骨堆下,传来一阵微弱的能量波动,并非深渊魔物那种暴虐,反而带着一种……挣扎与不甘?
他身形一动,悄无声息地降落下去。
在那由各种扭曲骨骼堆积成的小山底部,他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洞穴入口被某种力量封印着,但那封印已然十分微弱,即将破碎。刚才感知到的波动,正是从这洞穴内传出。
任峥略一沉吟,指尖凝聚一丝混沌之气,轻轻点在那濒临破碎的封印上。封印如同泡沫般无声湮灭。他谨慎地探入神识。
洞穴不大,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形生物?
他体型与人类相仿,但皮肤呈灰白色,布满细微的裂纹,头发干枯如杂草,身上穿着早已破烂不堪、风格奇特的衣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虽然黯淡无光,充满了疲惫与绝望,但瞳孔深处,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属于智慧生命的理性光芒,与外界那些只有吞噬本能的魔物截然不同!
此刻,这“人”似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气息奄奄,仅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他体内有一股微弱却纯粹的精神力量,正在抵抗着外界魔气的侵蚀,但这抵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当任峥的神识扫过他时,他猛地一震,艰难地抬起头,灰败的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干裂的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语言韵律的声音:
“光……光明纪元……的……气息?不……不可能……援军……终于……来了吗?”
他的话,并非地球任何已知语言,但其中蕴含的精神意念,却被任峥清晰地捕捉和理解!
光明纪元?援军?
任峥心中巨震!这个沦陷在深渊的人形生物,竟然知道“光明纪元”?而且还把他当成了援军?难道……在久远的过去,曾有一个辉煌的文明与深渊对抗,甚至可能派遣过远征军?而眼前这个,是那场远古战争的……幸存者?!
信息量太大,让任峥一时间心绪翻涌。他立刻分出一丝蕴含着生命造化之力的混沌气流,渡入那幸存者体内。
温和而磅礴的生机涌入,那幸存者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黯淡的眼眸也亮起了一点微光。他贪婪地吸收着这久违的、代表着“生”的力量,看向任峥的眼神,充满了激动、敬畏,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审视。
“您……您是谁?来自……哪个哨站?还是……母星派来的?”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期盼。
任峥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更多信息。他保持着警惕,用神识传递出平和的意念:“我并非你认知中的援军。告诉我,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光明纪元……是什么?”
那幸存者听到任峥并非预想中的援军,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感受到任峥那深不可测却又带着生机的力量,以及那与深渊格格不入的纯净气息,他依旧燃起了希望。
他靠在冰冷的骨壁上,喘息着,开始用断断续续的精神意念,向任峥诉说一个埋藏在深渊尘埃之下,漫长而悲壮的古老故事……
而任峥不知道的是,在他与这意外发现的幸存者交流时,远在荒原尽头,那片扭曲山脉的深处,一双巨大的、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眸,缓缓睁开,带着一丝疑惑,投向了任峥所在的方向。
“陌生的……生命气息?纯净得……令人厌恶……”一股庞大的意志开始苏醒,锁定了这片区域。
孤身探渊,意外遭遇远古遗民,同时也引来了更深层存在的注视。任峥的这次主动出击,注定不会平静。
(今日加更,这是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