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宫内的冰尘风暴在凌清雪周身无声肆虐,尖锐的冰刺洞穿寒玉地面,将几株千年霜月昙花彻底冻结粉碎。侍女霜翎瘫软在地,面无人色。楚萧站在冰暴边缘,玄底鎏银帝袍覆满白霜,手腕处象征寒月暖意的冰蓝印记此刻传来刀割般的刺痛——那是契约链接另一端,凌清雪灵魂深处冻结万载的剧痛洪流。
他沉静如渊的眼眸穿透旋转的冰尘,锁定窗前那道孤绝背影。矿洞深处锤炼出的本能压倒心悸——此刻她需要的是锚,而非言语。
“窗,要补。”楚萧的声音穿透冰暴呼啸,带着矿工敲定方案的粗粝直接,“得用够‘硬’的料,扛得住冻,还得…带点‘韧’。”
他目光转向殿内散落的月华琉璃碎片,那些晶莹断口残留着失控的寒月道韵。“边角料,”他抬眼,目光投向殿门方向,穿透弥漫的寒气,“云斩月,你殿里…炼废的玄铁渣还有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如同开鞘利剑,瞬间切开了寒月宫凝滞的冰寒!
庚金女帝云斩月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殿门光影处。她身披星陨秘银铠甲长袍,暗金活体甲片覆盖肩臂,白金金属质感的高发髻泛着冷光,鬓角淬火银丝垂落。铂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初,扫过满目疮痍的宫殿,最终定格在楚萧脸上。
没有询问,没有废话。她抱着手臂,修长如刀削的身姿挺拔如标枪。另一只覆盖着暗金甲片的手随意一扬——
嗖!嗖!嗖!
几块婴儿拳头大小、边缘带着明显锻造锤痕和熔断毛刺、棱角极其狰狞的暗沉金属块,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楚萧脚前的寒玉地面!
铛!铛!铛!
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金铁哀鸣,火星四溅!金属块深深嵌入坚硬的寒玉之中,露出的部分泛着一种内敛的、历经千锤百炼后的暗沉乌光,边缘却又透着一丝庚金特有的冷硬锋芒。正是庚金殿炼器后废弃的玄铁精粹边角料!
“够硬。”云斩月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简洁冰冷,铂金眼眸扫过那面布满泪痕裂痕的琉璃巨窗,“扛冻?” 她眉心的剑脊印记微微一闪,一道无形却极致锋锐的意念扫过那些狰狞裂痕,仿佛在评估对手的强度,“试试。”
楚萧弯腰,粗糙的手掌直接抓向一块嵌入地面的玄铁精粹。入手沉重冰冷,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但这熟悉的粗粝质感,却让他沉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矿洞幽绿的光芒。
“还差一点。”他掂量着玄铁块,目光转向殿内另一道沉稳如山岳的身影,“姜璃,借块‘暖’的,指甲盖大就成。”
厚土女帝姜璃宽幅玄黄腰带上的戊土神晶流转着温润厚重的光晕。她丰腴挺拔的身姿如山岳般稳固,赭石琥珀金提花云锦袍裙拂过狼藉的地面,所过之处,被冰刺洞穿的裂痕无声弥合。听到楚萧的话,她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宽大的袍袖轻抬。
没有光华四射,没有灵力奔涌。她温润如玉的手指,只是在那宽幅玄黄腰带镶嵌的戊土神晶边缘,轻轻一掰。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如同掰开一块温热的糕饼。一小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色泽暖黄、质地温润细腻、散发着醇厚大地气息的玉石落入她掌心。这玉石毫无棱角,触手生温,正是戊土神晶自然剥落的、最精纯温和的“暖玉髓”。
姜璃指尖轻弹,那点暖黄微光便平稳地飞向楚萧。楚萧抬手接住,一股温和醇厚、如同大地怀抱般的暖意瞬间从掌心蔓延开,驱散了指尖的冰寒,甚至让他手腕处那冰蓝印记的刺痛都缓和了一丝。
材料齐备。楚萧再不多言。
他左手一翻,那柄缠绕着韧春灵藤与紫电雷纹、汇聚九大本源与混沌伟力的归源之镐赫然在手!镐尖一点混沌灰芒流转,沉凝如山。
右掌紧握一块棱角狰狞的玄铁精粹,归源之镐镐尖如矿工探脉般精准点在其最凸起的棱角上!
铛!
一声沉闷至极的金铁交鸣炸响!混沌灰芒与庚金锋芒激烈碰撞,溅起一溜细碎的火星!在云斩月微微眯起的铂金眼眸注视下,那坚硬无比的玄铁精粹,竟被楚萧以最纯粹的肉体力量结合混沌气的引导,硬生生从棱角处劈下几片薄厚不一、边缘带着自然断裂纹理的铁片!这手法毫无炼器大师的优雅流畅,充满了矿工处理矿石时的野蛮与直接。
楚萧拿起一片边缘参差不齐、却带着天然锯齿状纹理的玄铁片,走到那道最宽最深的琉璃裂痕前。他眼神专注如凿岩,归源之镐的镐柄代替锤子,镐尖作凿。
铛!铛!铛!
沉重的敲击声在死寂的寒月宫中单调地回响。粗粝的玄铁片被混沌灰芒包裹,在楚萧稳定到可怕的力量下,硬生生嵌入琉璃裂痕深处!他并非熔炼,而是利用玄铁片边缘天然的断裂纹理与琉璃裂痕内部参差不齐的“冻伤口”,如同矿工在岩缝中楔入矿钉,以最原始的榫卯方式,进行物理咬合!
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琉璃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和玄铁变形的闷响。碎冰簌簌落下。云斩月看着那毫无美感、甚至有些丑陋的嵌入方式,铂金眼眸中锐利依旧,嘴角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这法子,笨拙得令人发指,却又带着一种直面本质的粗暴有效。
当数片大小不一的玄铁片以不同角度深深楔入主要裂痕,形成粗糙却异常牢固的内部骨架后,楚萧拿起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戊土暖玉髓。
他将暖玉轻轻按在裂痕表面,玄铁片嵌入最密集、也是寒气残留最重的核心节点。归源之镐的镐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微的混沌气流,不再是破坏,而是如同最灵巧的刻刀。
沙…沙…沙…
细密的刮擦声响起。混沌气流引导下,暖玉髓边缘被刮下极细微的暖黄色粉末,均匀地洒落在玄铁片与琉璃裂痕的交界缝隙处。同时,镐尖带着一丝温润的混沌之力,在暴露的玄铁片表面快速勾勒出几个简单却极其实用的加固符文——那符文样式,竟与矿洞支撑架上的加固铆钉纹路有几分神似!
最后一步。楚萧深吸一口气,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碧翠欲滴、流淌盎然生机的疗伤圣环(沐瑶所赠)微微一亮。一股精纯柔和的乙木生机顺着他的指尖,混合着混沌气流,如同滋润干涸大地的涓涓细流,无声注入那洒满暖玉粉的缝隙之中。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和谐的暖黄光晕,从修补的核心节点悄然扩散开来!戊土神髓的醇厚温暖、乙木生机的滋养柔韧、混沌之力的包容调和,与玄铁精粹的冷硬坚韧完美交融,瞬间抚平了裂痕边缘最后一丝躁动的冰寒道韵!
修补完成!
粗粝的玄铁片如同狰狞的伤疤,暴露在晶莹剔透的琉璃表面,边缘还沾着暖黄的玉粉,毫无美感可言,甚至显得格格不入。但整道最狰狞的裂痕已被牢牢锁死,再无蔓延之势,那一点暖黄的核心,如同冰原上倔强燃烧的微小篝火。
殿内肆虐的冰尘风暴不知何时已彻底平息。凌清雪悬浮的身影依旧背对众人,但周身弥漫的寒雾冰晶不再狂暴,只是无声地缓缓飘落。
死寂中,楚萧退后一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如同矿工审视加固后的矿道支撑。
在云斩月审视、姜璃温和、幽萝深邃的目光中,在霜翎屏息的注视下——
窗前那道孤绝的银白身影,终于极其缓慢地…转了过来。
凌清雪冰蓝的眼眸,如同两轮被冰封万载的寒月,目光掠过楚萧,最终落在那道丑陋却坚实的修补痕迹上。她的视线,尤其在那点散发着微弱暖黄光晕的核心处,停留了一瞬。
广寒天织袍上月魄银纱的流光似乎凝滞了。她悬浮离地三寸,足下冰莲收敛了所有尖刺。在死寂得能听到冰晶坠落声的宫殿里,她缓缓抬起右手。
那是一只完美无瑕、泛着永夜冷玉光泽的手,指尖萦绕着终年不散的细微冰晶。这只手,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迟疑,一寸寸地…伸向琉璃窗上那道丑陋的修补痕迹,伸向那一点微弱的暖黄核心。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粗糙冰凉的玄铁片。
就在触碰的刹那——
滋…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春雪消融的声音响起。
凌清雪萦绕指尖的细微冰晶,在触及那粗糙玄铁和暖玉核心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无声地消融、退散!一股久违的、温和醇厚的暖意,如同沉睡大地苏醒的呼吸,顺着她的指尖,悄然蔓延而上!
这股暖意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坚韧无比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那万载不化的指尖冰寒,甚至让她冷玉般的肌肤下,隐约泛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粉晕!
冰蓝的眼眸深处,那冻结万物的坚冰,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流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她长长的银色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目光顺着那丑陋的修补痕迹移动,最终…落在了楚萧沾着玄铁碎屑和暖玉粉的、粗糙的手掌上。
殿内落针可闻。
许久,一声低语,轻得如同寒夜飘落的初雪,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生涩的波动,从凌清雪冰封般的唇间逸出:
“…谢谢。”
-----
下一章预告:【涟漪·帝心初融雪】
寒月宫角落悄然多出几盏冰雕小灯,灯焰微蓝,造型赫然是矿灯的拙朴模样。
赤阳殿前,苏凰将一块灼热火晶“随手”抛向楚萧:“拿着!省得你那破灯半路熄火丢人!”
万源共生园中,新生的“同心藤”蔓须缠绕上一截断裂的玄黑石柱,十色纹路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