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声鼎沸,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菜品的味道。季颜颜用筷子慢悠悠地戳着餐盘里的玉米粒,眼睛在熙攘的人群中扫视,疑惑地问:“白秋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人家有对象了,前天就在朋友圈官宣了,你的情报基站是被摧毁了吗?”陈黎枳头也不抬,专注地对付着盘子里的糖醋里脊,语气带着点对季颜颜信息滞后的无奈。
“我怎么不知道!”季颜颜惊讶地张大了嘴,随即恍然大悟,“难怪我说他怎么一到饭点就没影了,跑得比谁都快!”
“对~一到饭点就没影了,”方清俞把筷子半含在嘴里,眼神促狭地瞟向陈黎枳,模仿着她前段时间的语气,“和刚谈恋爱的某人一模一样,恨不得无时无刻黏在人家身上,每天在寝室里发癫,他说的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怎么还不回我消息!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她学得惟妙惟肖,引得谭偲姚也抿嘴笑起来。
“天呐!黑历史求别提了!”陈黎枳哀嚎一声,放下筷子捂住发烫的脸,肩膀垮了下去。
“说到谈恋爱,”谭偲姚轻轻吱声,目光转向方清俞,“纸条的事你还没跟我细说呢。”
“什么纸条?”季颜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好奇地眨着眼。
“就老潘那节课,我不是被罚站了嘛。”方清俞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有气无力地用筷子搅着碗里的汤,“因为……我上课走神,又在想陈江漓啊啊啊啊——”她拖长了尾音,带着点甜蜜的烦恼。
小偲姚了然地勾了勾嘴角,带着点小得意:“看吧,我猜的还真准。”
季颜颜夸张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自从知道某人芳心暗许陈江漓之后,我想陈江漓这句话我每天都能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她特意凑近方清俞,加重了语气,“特别是在晚上,刷!新!概!率!特别高!堪比实时热搜!”
“你俩前天不是偷偷跑去约会了吗?怎么样?战果如何?”季颜颜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慢悠悠品了一口手边的绿豆汤,故作高深地问,“结果是走向了汪苏泷《忽而今夏》那种淡淡的忧伤离别风,还是方大同《特别的人》那种命中注定的浪漫?”
“什么鬼东西啊,”方清俞嘟囔着,脸颊却悄悄爬上一抹红晕,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应…应该是好的吧?一切进展都挺顺利的。吃了火锅,喝了黑糖珍珠奶茶,路上还喂了流浪猫,去看了那个很高级画展,然后……”她声音渐小,有点不好意思,“他抱了我一下,最后一起吃了石锅饭才回去的。”她想了想,眼神飘向远处,带着点梦幻,“真要用歌来形容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林俊杰的《当你》吧?”
旁边了然于心的陈黎枳立刻默契地轻轻哼唱起来:“好喜欢你,知不知道~”
“等等!”季颜颜敏锐地从原文中捕捉到关键信息,猛地打断陈黎枳的哼唱,身体前倾,紧紧盯着方清俞,“你刚是不是轻描淡写地说了抱了我?而且你还同意了?!”
“那……那既然人家都主动了,”方清俞一脸无辜,眼神闪烁,“我再推推搡搡的,是不是就显得太矫情,不太好啊?”
季颜颜和谭偲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我靠!绝密情报啊!”季颜颜压低声音惊呼,“方清俞!别想蒙混过关!如实招来!细节!我们要听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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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占据着每一寸空气。
杨慕心看着挡在身前的陈江漓,语气利落,带着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还要赶回家吃饭。”
陈江漓被她这直接的疏离噎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切入正题,只能干巴巴地问:“你……最近好不好?”
杨慕心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冷意:“如果你是来和我聊这些无关紧要的近况,那我无可奉告。”说完,她作势就要绕过他离开。
见她真要走,陈江漓有些慌乱地堪堪移动一步,再次挡在她身前,语气急促了几分:“你奶奶的事情……我可以帮你。算是我……为我当初无缘无故离开的补偿。后续的治疗费用,我也可以全权承担。”
“补偿?”杨慕心握着书包带的右手骤然捏紧,指节泛白。
她努力稳住因为这句话而狂跳的心脏,消毒水的味道猛地涌入鼻腔,让她稍稍皱眉,也让她找回了清醒。
她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刻薄的语气反问:“可怜我吗?”
陈江漓的第一反应是想说:“治疗费用很高吧?一个人负重前行会不会很难受?”他知道这或许是事实。
但他立刻抿紧了唇,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说,只会更加刺伤她的自尊,将两人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系彻底推远。
办法只有一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换了个方向,声音放低了些,带着试探性的温和:“奶奶……是很重要的亲人吧?”
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杨慕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欲抬起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蹲下身,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小声地、带着哽咽嘀咕:“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痛苦都要我来承担……”
陈江漓的手下意识抬起,想要拍拍她的背,却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直到他听见那压抑不住的、浅浅的抽泣声,心里顿时一沉。
完了,药下重了。
他原本想用奶奶的亲情打动她,让她接受帮助,没想到直接触发了她情绪的决堤。
这招“守株待兔”,用得真是烂透了。
他也跟着蹲下来,尽量放柔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好不好?等你以后宽裕了再还我。”
好半晌,杨慕心才抬起头,泪水打湿了她半红的眼眶,鼻尖也泛着红。
她有些狼狈地撩了撩额前散落的刘海,声音还带着鼻音:“那……就算你借我的。我给你打欠条。”语气虽然依旧带着倔强,但态度明显软化了。
陈江漓暗暗松了口气,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看着她接过,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犟?”
杨慕心擦着眼泪,避开他的目光,转而盯着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仿佛那上面有她想要的答案。
沉默了几秒,她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横亘在心口的问题,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量:
“你当时……为什么和我分手?”
她一直想不明白,于是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彻底死心、心死道消的答案。
陈江漓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去,眼神复杂,掺杂着愧疚、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看来,这个话题终究是无可避免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坦坦荡荡地去面对那段曾经。
他尽量组织着语言,小心翼翼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走钢丝,害怕哪一句不合适,又会再次刺激到她刚刚平复些许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