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尸体就那样蜷在草丛里,脸上还留着临死前的惊恐。萧承嗣让老林找了块布把他盖起来,又在旁边挖了个坑简单埋了——在这京城郊外,我们没法报官,也不敢报官,只能先这样让他入土。
“走,先找个地方落脚。”萧承嗣拍了拍手上的土,语气沉得像块铁,“京城不比青柳镇,每一步都得踩实了。”
我们绕开官道,从僻静的小路往城里走。快到城门时,老林把我们拉到一棵大树后:“萧大哥,城门盘查得严,进出的人都要验路引,咱们没京城的路引,直接进去肯定要被拦。”
我摸了摸怀里的药箱,突然想起之前给临水县一个跑商的大叔看过病,他说过京城有个“惠民药坊”,是民间大夫聚着给百姓看病的地方,管得松些。“我有个主意,”我拉了拉萧承嗣的袖子,“咱们假装是去惠民药坊坐诊的大夫,惠民药坊的人说不定能帮咱们通融。”
萧承嗣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老林,你们先在城外的破庙里等着,我们俩进城探探情况,有消息再联系你们。”
老林应了声,我们俩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我把药箱挎在肩上,萧承嗣则扮成我的药童,低着头跟在我身后。走到城门口,果然有两个官差拦着,其中一个三角眼的上下打量我:“干什么的?路引呢?”
“官爷,小女是南边来的大夫,听说京城惠民药坊缺人,特意来帮忙的。”我尽量让语气显得恭顺,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小女配的清凉膏,您拿回去擦擦,天热能解暑。”
三角眼接过瓷瓶,掂了掂,又斜眼看了看萧承嗣:“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药童,跟着我学认草药的。”萧承嗣低着头,声音故意放粗了些。
旁边另一个官差凑过来,小声对三角眼说:“惠民药坊的王掌柜跟李大人有点交情,别太较真,免得惹麻烦。”
三角眼撇了撇嘴,挥了挥手:“进去吧进去吧,别在城里瞎逛,赶紧去惠民药坊!”
我们俩赶紧应着,快步走进城门。京城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路边的铺子挂着花花绿绿的幌子,还有穿绫罗绸缎的公子小姐坐着马车经过,马蹄声“嗒嗒”地响。
萧承嗣紧紧跟在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别东张西望,先找惠民药坊。”
我们按着之前听来的方向,拐了几条街,终于看到一个挂着“惠民药坊”木牌的铺子,门口围着不少百姓,都在等着看病。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头正坐在门口诊脉,看到我们,抬头问:“你们是?”
“老掌柜,小女沈清和,是南边来的大夫,听说药坊缺人,想来搭把手。”我赶紧上前拱手。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哦,是沈大夫啊!前几天我收到临水县张老商的信,说你医术好,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来呢!快进来快进来!”
原来张老商真的给这边打了招呼!我松了口气,跟着老掌柜进了药坊。药坊不大,里面摆着几个药柜,一个年轻的伙计正在抓药。老掌柜把我们带到后屋,倒了两碗茶:“沈大夫,这位是?”
“这是我的药童,叫阿彻。”我没敢说萧承嗣的真名。
老掌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最近京城里的咳疾闹得厉害,我这把老骨头快撑不住了,你来得正好。只是……”他压低声音,“最近京城里不太平,前两天户部尚书王大人府上丢了东西,到处在抓人,你们可得小心点,别惹上麻烦。”
王克己!我和萧承嗣对视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当年诬陷林家军的主谋,就是他!
“多谢老掌柜提醒,我们会注意的。”我端起茶碗,掩饰住心里的波澜。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伙计跑进来喊:“王掌柜!不好了!官差来了,说要查咱们药坊!”
老掌柜脸色一变,赶紧站起来:“别慌,我去看看。沈大夫,你们先躲到里屋去,别出来。”
我和萧承嗣赶紧钻进里屋的柜子里,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传来官差的大嗓门:“王掌柜,奉王大人之命,查有没有可疑人员!都给我搜!”
柜子里空间小,我和萧承嗣贴得很近,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外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还有官差的呵斥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老掌柜陪着笑说:“官爷,您看,都是些看病抓药的百姓,没可疑人啊。”
“哼,算你们识相!”官差的声音渐远,“要是看到陌生面孔,立刻报官!”
等官差走了,我们才从柜子里出来。老掌柜擦了擦汗:“吓死我了,这些官差最近跟疯了似的。沈大夫,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老掌柜,不瞒您说,我们是来查十年前林家军冤案的,王克己是当年的主谋之一。”
老掌柜愣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林家军!我想起来了!当年我有个老友,叫沈仲山,是林家军的军医,后来被人诬陷,死在牢里了……”
“沈仲山!”我激动地抓住老掌柜的手,“那是我爹!老掌柜,您认识我爹?”
老掌柜也很激动:“你是仲山的女儿?哎呀,真是缘分!当年你爹还教过我几个军医治病的方子呢!他是个好人啊,怎么就……”他叹了口气,“当年你爹死了之后,有个叫林忠的老兵,是林家军的伙夫,来过我这儿,说想找机会给林家军平反,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忠?”萧承嗣眼睛一亮,“我认识他!他是我爹当年的部下,当年冤案后就失踪了,没想到他在京城!”
“真的?”我又惊又喜,“老掌柜,您知道林忠现在在哪里吗?”
老掌柜想了想:“他当年说在城外的‘破碗巷’租了个小院子,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破碗巷都是些穷苦人住的地方,官差不常去,你们可以去看看。”
我们谢过老掌柜,决定立刻去破碗巷找林忠。临走前,老掌柜塞给我们两个京城的路引:“拿着,路上用得上。小心点,王克己的人到处都是。”
我们揣着路引,往破碗巷走。破碗巷果然偏僻,路面坑坑洼洼,两边都是低矮的土房,到处堆着垃圾,偶尔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跑过。我们按着老掌柜说的地址,找到一个小院,院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看起来好久没人住了。
“难道他走了?”我心里有点失落。
萧承嗣蹲下来,摸了摸门锁上的灰尘:“灰尘不厚,应该走了没多久。你看,门底下有张纸条。”
我赶紧捡起来,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字:“承嗣吾侄,见字如面。王克己已察觉我的踪迹,我暂避城郊黑松林,若你来了,可去黑松林找我,切记,提防穿青衫的人。”
是林忠的字!我和萧承嗣都松了口气。刚要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沈大夫?萧大人?”
我们回头一看,是个穿青衫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药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我心里一紧——林忠说要提防穿青衫的人!
萧承嗣立刻挡在我身前,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你是谁?”
年轻人笑了笑,走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来:“萧大人,您还记得这块玉佩吗?当年您父亲给过我爹,说要是遇到林家军的人,就拿出来相认。我是温庭远温大人的堂弟,温子墨,是温大人让我来接你们的。”
我和萧承嗣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萧承嗣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一个“林”字——确实是当年林家军的信物。
“温大人现在在哪里?”萧承嗣问。
“温大人在城郊的静云寺等着你们,”温子墨说,“他怕直接派人去城门接你们会被王克己的人发现,所以让我来破碗巷等你们。快走吧,晚了就不安全了。”
我们跟着温子墨往城郊走,一路上他话不多,只是偶尔提醒我们避开官差。走到静云寺门口,温子墨指了指里面:“温大人就在大雄宝殿等着你们,我在外面守着。”
我们走进大雄宝殿,里面光线昏暗,一个穿蓝色官服的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佛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正是温庭远!
“清和,承嗣,你们可算来了!”温庭远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焦急,“苏文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王克己干的,他怕苏文泄露消息,就派人杀了他!”
“温大人,您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破碗巷?”我问。
“是林忠告诉我的,”温庭远叹了口气,“林忠是我安排在京城的眼线,他发现王克己最近在偷偷转移军械,还想把当年诬陷林家军的证据都烧了。我们得尽快找到证据,不然就来不及了!”
萧承嗣皱起眉:“证据在哪里?”
“在王克己的私宅地窖里,”温庭远压低声音,“我已经查到了地窖的位置,今晚咱们就去偷出来!只是……王克己的私宅守卫森严,得好好计划一下。”
我摸了摸药箱里的迷药:“我有迷药和烟雾弹,可以帮大家避开守卫。”
温庭远点头:“好!那咱们今晚就行动!承嗣,你负责对付守卫,清和负责用迷药,我来接应你们。一定要小心,这次要是失败了,咱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为林家军平反了!”
我看着温庭远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身边的萧承嗣,心里涌起一股勇气。十年了,终于快要接近真相了,不管有多危险,我都要查清楚我爹的冤屈,让林家军的忠魂得以安息。只是我没想到,今晚的行动,会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