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上一片空白，没有任何题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张完全空白的试卷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有人忍不住举起了手。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曼施坦因教授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宣布，“我会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出来提问。另外，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他顿了顿，最后说道：“祝你们好运。”
说完，曼施坦因教授和诺诺便退出了教室，并关上了门。
随着门的关闭，教室里的学生们顿时炸开了锅，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白日见鬼”的神情。他们无法理解，连试题都没有的考试，答案该从何而来？又该如何抄袭？
就在这时，教室的播音系统突然响起，播放的却不是舒缓的轻音乐，而是一首节奏强劲爆裂的摇滚乐——michael Jackson的《beat It》！
震耳欲聋的鼓点和电吉他 riff 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只有一个人例外——路明非。此刻的路明非，心中胜券在握。
“他们会用节奏强劲的音乐掩盖龙文吟唱，你要集中精神，仔细听一个隐藏在音乐底层的、低音区的副旋律，那就是龙文咒文。别人在共鸣时会出现‘灵视’效果，会有各种异常表现，你别慌，不共鸣、没灵视都没关系，听清之后，照抄我给你的答案就行！”芬格尔的“考前辅导”此刻如同天籁，在路明非脑海中回响。
路明非悄悄捋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用圆珠笔画着八张抽象难懂的小画。这就是芬格尔卖给他的、对应八套轮回试卷的“标准答案”。这些画实在太难记，他只好用了最原始的办法——做小抄。他深信，最原始的办法往往能出奇制胜，应付高科技监考最有效。他可以假借挠痒，用身体遮挡住胳膊来躲过摄像头的侦查，而且销毁证据极其迅速，只需要吐口唾沫在掌心狠狠一抹就行。这招他是跟高中时的“小天女”苏晓樯学的，苏晓樯当年就把小条抄在大腿上，穿着短裙去考试，监考老师明知故犯，却也没胆量去揭穿。
他竖起那对据说会微微动的招风耳，努力屏蔽掉震天的摇滚乐，果然，在michael Jackson高亢明亮的声音之下，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深渊的低沉吟唱。那声音古老、晦涩，像是恶毒的诅咒，又像是神圣的咏叹。
“言灵·先知。”听到一半，路明非就根据芬格尔的“题库”对上了号。他二话不说，立刻低下头，假装受到“灵视”影响，开始在空白的A4纸上，对照胳膊上的小抄，依样画葫芦。
“不愧是新生里独一无二的‘S’级，你的镇静再次证明了你的能力。”旁边的奇兰忽然低声说道，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我还全无头绪，也许……我没法通过这次3E考试了。如果那样的话，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在……画鸭子。”路明非试图掩饰，因为第一题的答案看起来确实很像一群挤在一起的小鸭子。
“我希望您能领导新生联谊会。”奇兰完全没有理会他的“小鸭子”，语气郑重而恳切。
“领导？”路明非觉得这件事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狮心会和学生会都在积极拉拢新生，但我们新生不该分散力量，应该团结起来！我一直相信，我们这一届新生，会给这个古老的校园带来新的气息！只是……我们缺乏一个像恺撒或者楚子航那样拥有绝对威望和实力的领袖。我的能力不足，但是你可以！”奇兰的眼神炽热。
“不要忽然摆出这种托孤的表情好么？你让我觉得你是白帝城里的刘备而我是诸葛亮，但是大哥，我真的只是个路人甲啊！”路明非连连摆手，什么新气息、什么领袖，跟他有一毛钱关系吗？
奇兰沉默了一会儿，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流露出深切的失望，紧接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眼眶，顺着他英俊的脸颊无声滑落。
路明非吓得心里一抽，差点把笔扔了。“兄弟你别哭啊！有事好商量……我虽然也知道刘备一哭就哭得诸葛亮出山了，但你也别扑进来就哭啊……我想跟你说诸葛亮住我隔壁，我真的只是路人甲，担不起重任啊！”
“原来是……这样的。”奇兰依然流着泪，脸上却流露出一种参透世事般的、淡淡的、带着悲伤的笑容。
“你终于领悟了？太好了！那么出门走好，好好考试！”路明非如释重负。
然而，奇兰抹去泪水，那双眼中透出的不再是失望，而是一种沉重的、仿佛穿透了时间的巨大悲哀。他不再管路明非，低下头，拿起铅笔，开始在空白的试卷上飞速地素描。笔尖沙沙作响，扭曲的线条如同拥有了生命，迅速蔓延、交织，仿佛一片疯狂生长的黑暗密林。他一面低声抽泣，一面走笔不停，那专注而悲伤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书写自己的遗书。
“他不是领悟了……他是……产生了‘灵视’！”路明非猛地明白过来，骇然扭头四顾。
果然，整个教室的气氛已经变得诡异莫名。学生们不再交头接耳，而是沉浸在了各自的世界里。有些人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脸上是新死了全家般的绝望；有些人则如同梦游，在走道里拖着步子漫无目的地行走，眼神空荡荡的，仿佛徘徊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他什么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个女生猛地跳上讲台，抓起白板笔，在白板上大开大阖、奋笔疾书，可她似乎没有意识到，笔里的墨水早已用尽，她的“书写”只是在徒劳地划着痕迹；一个容貌妩媚、身材火辣的女孩忽然高喊一声“哈利路亚！”，脸上绽放出极致的欢欣与雀跃，开始翩翩起舞。她的舞姿曼妙，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并非在跳独舞——她的动作、她的眼神，都清晰地表明，正有一个看不见的、虚无的男人握着她的手，与她深情共舞。她不断地向那个空无一人的方向投去脉脉含情的目光，仿佛在与恋人互动。
教室里群魔乱舞，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灵视”幻境中或悲或喜，互不干扰，自得其乐，却又共同构成了一幅疯狂而诡异的画卷。路明非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世界疯了。
却唯独，没有带着他一起疯。
他依旧是那个靠着小抄、试图蒙混过关的衰仔。
唯有一个例外。
就是那个坐在前排、冰雕般的白金色头发女孩。在这片群魔乱舞之中，只有她依旧静静地坐着，腰背挺直如细竹，姿态端庄，和路明非一样，显得……异常正常。
正常得，甚至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