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对于“金皇朝会”的VIp区而言,是欲望开场的帷幕。对于王莉莉(李凌波)来说,则是又一轮身心酷刑的开启。
回到那间挤着八个人、空气中永远混杂着劣质香水与疲惫气息的宿舍,表面的喧嚣沉寂下来,内心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呼啸。
他侧身躺在坚硬的床铺上,尽量不压到胸前。但那层硅胶皮囊之下的皮肤,如同被千万只火蚁啃噬,持续的、尖锐的瘙痒和灼痛感,穿透了疲惫,顽固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长时间被不透气的硅胶和紧身衣物包裹,汗水、摩擦与可能的过敏反应,让那片区域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红肿,甚至出现了细密的疹子。每一次轻微的移动,布料与皮肤的摩擦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发现引以为傲的、在部队里练就的“战时睡眠法”——在任何恶劣环境下快速入睡、恢复精力——正在失效。身体的极度疲惫无法将意识拉入黑暗的深渊。一旦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不是安宁,而是包厢里旋转的迷幻灯光、客人油腻扭曲的脸孔、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的黏腻手掌,以及耳边无穷无尽的污言秽语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噪音。这些画面和声音,如同无法驱散的幽灵,在他的脑颅内循环播放。
失眠,成了比身体疼痛更残忍的折磨。它剥夺了他最后一道修复防线,让他在清醒中,无比清晰地感受着每一分屈辱和这具躯壳的“不洁”。
为了在包厢那个魔窟里“生存”下去,为了不暴露,他被迫发展出了一套危险的应对机制——深度代入式的表演。
当客人的手搂上他的腰,当那些下流的调笑灌入耳中,他不再仅仅是“扮演”王莉莉,而是在内心对自己进行强制催眠:“我是女人…我是王莉莉…这就是我的工作…我需要讨好他们…”让身心产生一种女性的娇媚感,覆盖住男性的耻辱感!
起初,这只是为了麻痹痛苦、降低表演难度的工具。但渐渐地,他惊恐地发现,这种催眠在某些时刻,竟然会催生出一种诡异而可怕的“效能感”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快感”。
当他成功地用一个媚眼让客人多开一瓶酒,当他用娇嗲的语气哄得陈老板心花怒放、暂时放松了警惕,当他感受到自己这具精心伪装的“女性身体”竟然真的拥有某种操控力时……一种扭曲的“成就感”会悄然滋生。这不再是军人的任务达成,而是属于“王莉莉”这个风尘女子的、在男性欲望市场中周旋的“胜利”。这种感受,混杂着身体被触碰时生理性的颤栗(哪怕是厌恶的),在某个瞬间,会模糊掉他内心的抗拒,让他产生一种“我似乎本就该如此…这样似乎…也没那么难受…这样挺好的…”的错觉。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灵魂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下,为了自我保护而产生的病态适应。是“自甘堕落”在潜意识里投下的诱人毒饵。
然而,当包厢的喧嚣散去,当他独自一人,或者在这样失眠的深夜里,那种短暂的、扭曲的“适应感”会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的自我厌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会冲到宿舍那肮脏的、只有冷水的洗手池前,发疯似的搓洗被碰触过的皮肤,直到搓得发红。他看着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眼神因失眠和痛苦而浑浊的“女人”,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我是李凌波!我是退役军人!我是警察的卧底!”他会在内心无声地嘶吼,试图用真正的身份锚定即将漂移的灵魂。
但那个名叫“王莉莉”的幽灵,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她的神态、她的语气、她应对男人的方式,正像病毒一样侵蚀着“李凌波”的认知。在某些恍惚的瞬间,比如看到自己过长的头发,或者下意识地做出一个柔媚的整理动作时,他会突然愣住,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支撑他没有彻底崩溃的,是深埋在心底的几个坚硬的坐标:
1. 任务:那些失踪女孩的脸,堂妹李小花惊恐的眼神,王玲玲残存的倔强。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沉沦的。
2. 身份:他偶尔会抚摸藏在身上极隐蔽处、代表他军人身份的微小疤痕,用那点微凸的触感提醒自己是谁。
3. 仇恨:对南霸天、李招娣,对这个魔窟所有操控者的怒火,是燃烧在他心底,防止他被绝望和麻木冻结的最后火焰。
夜,依旧无眠。胸前的皮肤在黑夜中灼痛,脑海中的战场硝烟弥漫。他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污渍的形状,直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
他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极细的钢丝上,下方是身份暴露的万丈深渊,而两侧,一边是崩溃,另一边则是……灵魂的迷失。他必须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能在这场皮囊与灵魂的鏖战中,守住“李凌波”最后的阵地。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
陈老板带着几个生意伙伴而来,显然谈成了一笔大单,心情极佳。包厢里的酒水开了又开,气氛比往常更加热烈放纵。陈老板喝得满面红光,说话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挥舞着手臂吹嘘着自己的“商业手腕”。
“都他妈是群怂包!就得用钱砸!砸到他们服软为止!”他搂着王莉莉的肩膀,喷着浓重的酒气,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莉莉,跟着哥,以后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场面!比在这破地方强一万倍!”
王莉莉(李凌波)强忍着不适,脸上挂着迎合的笑,不断给他斟酒,说着奉承话,心里却冷静得像一块冰。他仔细观察着陈老板的状态——眼神开始涣散,动作幅度变大,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这是酒精深度作用的迹象。
几个小时后,陈老板的伙伴们陆续带着陪酒的公主离开,包厢里只剩下他和王莉莉,以及震耳欲聋的音乐尾声。陈老板瘫在沙发上,眼神迷离,显然已经到了醉意的顶峰。他摸索着掏出手机,手指笨拙地在屏幕上划拉着,似乎想找什么。
“妈的…这玩意儿…怎么弄…”他嘟囔着,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王莉莉的心跳开始加速。机会来了吗?
就在这时,陈老板突然把手机往王莉莉面前一递,舌头打结地说:“莉莉…来,帮…帮哥拍张照…留念…哥今天…高兴!”
那一瞬间,李凌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他等待了无数个日夜,忍受了无尽屈辱的时刻,终于来了!
但他没有立刻去接。残存的理智在尖叫——这会不会是最后的试探?一个醉鬼无意识的举动,还是刻意设下的圈套?
他脸上露出惶恐和犹豫,怯生生地说:“老板…规矩…规矩说不让俺们碰手机…”
“规矩?屁的规矩!”陈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手机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戳到王莉莉脸上,“在…在这儿…哥就是规矩!让你拍你就拍!快点!”
语气中的不耐和醉意不似作伪。李凌波知道,不能再犹豫了!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再也没有了!小型探头?管不了,要问就是是陈老板逼的。
“哎,好…好…”她像是被吓到,连忙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部沉甸甸的、象征着唯一希望的水果手机。
“快拍!…随便拍!”醉酒陈老板被恭维得飘飘然,大手一挥,“随便玩!这点…小事,哥哥我担得起!”
手机已经解锁了!屏幕亮起!信号格满格!(VIp区的信号还不错!)王莉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机会只有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