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并不隔音,叶淮南能清楚的听到她们的谈话。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刚刚滴过的眼药水带来一片冰凉湿润的触感,稍稍缓解了那残留的、细微的酸涩刺痛感。
门外,阮静雯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惊惶和后怕,断断续续地传来:“......真是吓死我了......以前只是知道她身体不太好,没想到她精神也不好,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冲出来的,抱着小南就开始发疯......嘴里还喊着什么‘安安’......那眼神,特别疯狂,你不知道小南当时都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没事了没事了。”老板娘温声安慰道:“小南头一次遇到这事,被吓到很正常,而且他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太担心他,倒是你,被吓得不轻,脸色到现在还白着呢。”
“还有那个秦家小子!”阮静雯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许多,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以前觉得他还可以,挺有礼貌,现在发现他多少也有点不正常,对着小南发疯,还说‘她那天看见了你’,还有什么‘果然是你’的鬼话!”
“嘘——小声点,小声点。”老板娘连忙压低声音劝慰,语气里带着一丝唏嘘,“我们也体谅体谅她吧,那也是个可怜人,心里埋着太深的苦,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怕是......已经有些癔症了。”
“我看是!”阮静雯语气坚决,带着未消的惊悸:“往后我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南再和秦家有任何牵扯了。”
门外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叶淮南耳中。
安安!
那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字。
今天发生的事像一团迷雾一样在脑海中反复盘旋。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秦子恒的姑姑——秦诗筠。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比之上次在军区遥遥瞥见的那抹模糊身影,更加苍白、枯槁,像一枚被风干了的落叶,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但是那双手却非常有力量。
她应该是认错人了。先不说别的,年龄就对不上。那孩子是五岁走丢的,现在应该二十五岁了,而原主今年才二十四岁。
更何况,他自幼长在京城,从未离开过,若他真是秦家的孩子,以秦家的权势,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毫无察觉。
再者,叶家也根本没有篡改他身份的必要。
之前也听说过秦诗筠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精神也是时好时坏,多半是原主和孩子长得像,认错了。
倒是挺心疼她,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女人。
思绪渐渐模糊,睡意如潮水般涌来,将那些纷乱的念头一点点淹没。
叶淮南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抵不过疲惫,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得昏昏沉沉的,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自己床边小声说话。一双干燥而温暖的手掌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接着居然有点用力地掐了下他的脸,然后听到他说“你是猪吗,这么能睡!”
......
怎么回事?为什么掐我?
他迷迷糊糊地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开门和关门声打断了他的昏沉,门外隐约传来压着声音的争吵,混乱中......似乎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哭声。
是谁......在哭?
好像是一个女人。
那哭声断断续续,搅得他头一阵阵抽痛。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老师的说话声便清晰起来,老师用平静的语气对警察说:
“他是孤儿,生父不详,母亲曾是一名风尘女子,在他出生的时候难产死了,从那以后,他一直在黑市拳场里讨生活。”
记忆猛地清晰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一天,老师带他来警局建档立册。
他醒了过来。房间里一片晦暗,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
喉咙里干得发紧,像是被沙砾磨过,吞咽时带着轻微的刺痛。
他起身走出卧室,刚推开房门,一片刺眼的白光便猛地袭来,迫得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你醒了?”
阮静雯的声音轻轻响起,不知何时她已经来到了身边,正关切地望着他:“眼睛还难受吗?有没有好一点?”
“没事,好多了。”叶淮南缓缓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却猛地发现客厅里站了满满一屋子人。
叶城德、叶叙白、叶知临,还有......霍江行?
他一时有些发懵。
我靠,这什么情况?怎么全都来了?
而且,客厅里的气氛......怎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微妙?
想起梦里那些模糊的片段,看来都是真的。
叶叙白伸手摸他额头,是担心他发烧;至于那个掐他脸、还骂他“猪”的人——除了叶知临还能有谁?
哼,这个臭小子!
“你们......咳咳......”叶淮南刚想开口,喉咙却一阵撕裂般的干痛,像是吞下了刀片似的,呛得他瞬间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阮静雯轻轻替他拍着后背顺气。
“喏。”叶知临在一旁递来一杯水,语气里带着别扭的关心,“瞧你这点出息,虚成这样。”
叶淮南接过水杯,温水润过喉咙,缓解了那股刺痛。
他抬眼看了一下嘴硬心软的叶知临,没什么力气地回了一句:“总比你这种半夜掐人脸的暴力狂好点。”
“呵呵。”叶知临冷笑一声,抱臂靠在墙边,“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能睡,跟个猪一样,你这辈子是不是猪转世啊!”
“啧!”阮静雯闻言立刻皱眉,转头瞪向叶知临,语气带着责备:“怎么说话呢?小南受了惊吓,正不舒服,你少说两句。”
“哼,你就知道向着他。”叶知临撇撇嘴,嘴上虽还硬着,心里那点较真的劲儿却早已散了。
毕竟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叶淮南了。
阮静雯懒得理他,只轻轻拍了拍叶淮南的手背,柔声道:“别理他。”
“我知道。”叶淮南应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满屋子的人,脸上带着不解,“怎么......都过来了?”
叶城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人家直接找上门了!”
叶淮南更疑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