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信纸边缘那道细如发丝的刻痕,指尖轻轻抚过“十二”这个数字。窗外微风拂动,檐角铜铃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却让她心头一紧,仿佛时间正在悄然流逝。
云珠抱着暖炉站在门外,压低声音道:“小姐,巡夜的禁军快到东廊了。”
凌惊鸿没有作声,只从袖中取出一块地砖碎片,置于灯下。灰褐色的表面刻着一圈螺旋纹,末端收成一个圆环,像是某种隐秘记号。她记得在北狄使团驻地的旗杆底座上曾见过同样的图案——起初只当是装饰,如今再看,总觉得暗藏玄机。
她又从枕下取出一片残破的龟甲。这是先前清理魏渊书房暗格时顺手带走的,原本并未在意,直到此刻忽然想起前世记忆:北狄祭司占卜时,常以龟甲裂纹对应星象;而一些重要机关,正是以此为密码设下。
她缓缓将龟甲覆在地砖碎片上,调整角度。
一道斜裂,一道弯弧,还有一道微微分叉。当三道裂纹恰好与螺旋纹的三个转折点对齐时,碎片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咔”,似是内部机关松动。
凌惊鸿眼中微光一闪。
她立刻起身,披上外袍,提灯便往外走去。云珠急忙跟上,低声问道:“小姐,去哪儿?”
“回魏府。”
“可……现在是宵禁时辰。”
“我有凤印。”
马车疾驰穿过宫道,直奔西城。魏府已被查封,门口贴着兵部封条,但凌惊鸿亮出令牌后,守卫不敢阻拦。她径直走向书房,脚步未停,直入内室。
月光自窗缝渗入,落在地上一块颜色略深的地砖上。四周皆为青石,唯独此处不同,边缘嵌着一圈铜丝。她蹲下身,用指甲轻轻抠了抠,果然也是那种螺旋纹路。
云珠站在门口张望,声音微颤:“这地方阴森得很,连老鼠都不来……”
凌惊鸿不予理会她,再次取出龟甲仔细比对。这次她发现,地砖上的纹路并非平雕而成,而是由七个微小的凹陷组成,若不细察,根本看不出规律。
她闭上眼,脑海中迅速闪过北狄秘仪的画面。
龟甲裂纹象征天象,七点对应北斗七星。真正解开的关键,不在形状,而在触碰的顺序。
她伸出手指,先点左下第一坑,敲两下;再移至右上第二点,敲三下;随后是中间第三点,一下……每一步都极其缓慢,生怕出错。
六个点依次触发,最后一个位于西北角。她的指尖悬于半空,远处忽然传来踩雪的脚步声——禁军提前到了!
不能再等了。
她按下第七个点。
地砖毫无反应。
云珠焦急起来:“是不是错了?他们快来了!”
凌惊鸿凝视着中心那个不起眼的小孔,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记忆:血引阵眼,魂开地门。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缓缓落下,正好滴入孔中。
刹那间,整块地砖震动起来,铜丝泛起幽蓝色的光芒,纹路如活物般旋转。数秒之后,地砖从中裂开,向两侧滑移,露出一条狭窄的台阶,通向漆黑的深处。
云珠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忙捂住嘴才没叫出声。
“别动。”凌惊鸿低声吩咐,“守住门口,不准任何人靠近。”
“小姐你要下去?太危险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从腰间取出火折子,点燃后探向台阶。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尘土的气息,还有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仿佛机关仍在运转。
她扔下一枚铜钱。
过了许久,底下传来“咔哒”一声,像是齿轮咬合。
陷阱尚存,但未完全启动。
她回头看向云珠:“你在这里等我。若一个时辰我不回来,立刻去找萧砌,只说四个字——‘地门已启’。”
云珠红着眼点点头,双手紧紧攥住裙角:“可要是……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她语气平静,“他们不知道这里有这个地方。”
说完,她握紧短刃,踏上了第一级台阶。
石阶冰冷坚硬,火光照亮两侧的墙壁,上面布满凿痕,深浅不一,显然是人工开掘。空气愈发沉闷,呼吸间弥漫着湿气与铁锈味,令人心头压抑。
行至第十阶,她忽然停了下来。
墙上有一道划痕,极浅,却恰在右手习惯扶墙的高度。她伸手轻触,指尖沾上一点黏腻之物。
不是灰尘,也不是水。
是血。
早已干涸,色泽发黑,但明显是近日所留。她低头仔细一看,血迹旁边还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与地砖上的螺旋纹几乎相同,只是多了一横。
她心下一沉。
有人来过。
而且受了伤。
她加快脚步,又下行十余级,通道稍显宽阔,前方出现一扇石门。门侧有两个凹槽,大小恰好容纳手掌。
她并未急于出手。
前世记忆浮现:北狄有种双印锁,需两人同时按压方可开启,以防一人擅闯。但这扇门的凹槽内侧有刮痕,显然最近被人强行打开过。
她高举火折,照向门缝。
里面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正当她准备试探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
像是地砖合拢的声音。
她猛然转过身。
火光映照在最后一级台阶,空无一人。
但她清晰地感觉到——方才那一瞬,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有人跟着下来了。
她迅速吹灭火折,闪身藏入石门旁的阴影之中,屏息凝神。
地道里死一般寂静,唯有心跳声清晰可闻。她总觉得这静谧背后藏着什么,仿佛有某种存在,正在缓缓逼近……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