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坐在冰冷的花坛边沿，怀里抱着那个花了他八十巨款的食堂和面级铝盆，感觉自己像个等待戈多的傻子。不，比那还惨，戈多起码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人。
时间已经指向晚上十一点半。距离系统规定的午夜零点，还有整整半个小时。
广场上的人越发稀少，只剩下晚风卷着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还有远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招牌发出的单调白光。偶尔有车辆驶过，车灯短暂地照亮林墨孤独的身影，又迅速将他抛回昏暗之中。
又冷，又饿，还有点想尿尿。
“造孽啊…”林墨哀叹一声，把铝盆扣在腿上，试图汲取一点那可怜的铁皮传来的微不足道的温暖。这姿势看起来更像个要饭的了。
他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点开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直播App。看着自己那个名为“墨哥整活不墨迹”的直播间，封面还是半年前他雄心勃勃时设计的——一个握拳呐喊的卡通头像，现在看来充满了讽刺。
粉丝数：17。其中至少10个是系统塞的僵尸粉，另外几个可能是当初点错关注的。
“系统，”他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呼唤，“你说，到时候会有人看吗？我这要是举着盆对天空嗷嗷半天，一个观众都没有，那社死都死得没点声响，多寂寞啊。”
【宿主可提前开启直播预热，积累人气。根据人类网络行为模式，标题的夸张程度与内容的神秘感成正比，可有效吸引初期流量。】
“夸张？神秘感？”林墨琢磨着，“难道我要写‘震惊！一男子深夜竟在广场对天举起神秘物体，原因竟是…’？这味儿也太冲了，像骗子。”
【建议采用技术型话术，混淆视听。】
技术型话术？林墨眼珠转了转。他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物理系毕业生，虽然毕业即失业，专业知识忘得差不多了，但唬人的词儿还记得几个。
他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将直播间标题改为：“【硬核科技】午夜零点，现场验证非经典宏观量子态捕获效应暨高能粒子流定向接收实验V1.0”。
“搞定！”林墨看着这一长串不明觉厉的标题，满意地点点头，“这逼格，直接拉满。看不懂就对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后，他心一横，点击了“开始直播”按钮。
手机屏幕亮起，前置摄像头将他那张憔悴又带着点故作高深的脸，以及身后黑黢黢的广场背景摄入其中。直播间人数显示：1。大概是他自己。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凉水浇头。
他把手机架在自拍杆上，插好充电宝，调整好角度，确保能拍到自己和举盆的动作，然后就把手机立在花坛边上，自己也懒得看了。
一分钟过去了，人数变成了3。
五分钟后，人数艰难地爬升到8。
弹幕稀疏地飘过一两条：
“标题啥意思？看不懂。”
“主播在哪？背景好黑。”
“验证啥？镜头对着点啊！”
“又是标题党吧？走了走了。”
林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瞥了一眼系统倒计时，还有二十分钟。这半个小时简直比半个世纪还难熬。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也为了稍微制造点效果，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头（其实根本没看镜头）开始故弄玄虚：
“咳咳…各位…各位深夜还在探索科学前沿的朋友们，晚上好。”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有点飘，“众所周知，传统的粒子捕获装置，诸如云室、气泡室等，存在造价高昂、体积庞大、观测受限等诸多弊端。而鄙人，近日潜心研究，另辟蹊径，提出一种基于日常金属容器的低成本、高便携性替代方案…”
他一边胡诌，一边把那个大铝盆举起来，在镜头前晃了晃。
“今夜，零点整，当地球运行至特定黄道夹角，近地轨道特定高能粒子流…呃…大概就是这个方向…”他胡乱指了个天空的方向，“将会达到一个短暂的峰值窗口期。届时，我将使用这款经过特殊…嗯…心理暗示加持的铝制接收器，尝试进行捕获验证…”
他越说越没底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玩意儿。
弹幕的反应果然很真实：
“主播在说啥？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听不懂？”
“铝盆接收高能粒子流？？？我物理老师棺材板压不住了！”
“疯了，绝对是疯了。”
“行为艺术？现在艺术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散了散了，浪费流量。”
“主播你不如表演个用盆吃饭，可能还更多人看。”
人数在10左右徘徊，进来的人大多看一眼，发条嘲讽弹幕，就又退出去了。
林墨内心泪流满面，表面还得维持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淡然模样。
“科学的道路上总是充满孤独与质疑…”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倒是有几分真情实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挪动。十一点五十分。
人数突然小小的波动了一下，跳到了15。几条新的弹幕出现：
“从隔壁美食区迷路过来的，这是干啥？”
“铝盆哥！真是你！我在短视频上看到别人拍你了！物理学圣剑！”
“对！街头科学狂人！家人们我找到了！”
“圣剑！我们要看圣剑！”
看来之前那个街头主播的“宣传”居然真的起到了一点效果，吸引来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
弹幕稍微活跃了一点，虽然主要还是以调侃为主：
“圣剑呢？拿出来看看啊！”
“主播你保持这个姿势累不累？”
“零点到底要干嘛？给个准话啊！”
“赌五毛，主播待会儿肯定说信号不好直播中断。”
林墨看到有人提到“物理学圣剑”，嘴角抽搐了一下，但看到人数好歹突破了20，心里居然有点莫名的激动——虽然这激动很快就被“等下要被卫星砸”的恐惧压了下去。
他干咳两声，决定顺着“圣剑”的话头说下去：“诸位稍安勿躁。圣剑…乃天地精华所钟，岂是凡铁所能比拟？需待时辰一到，天地交泰，方能显化其形，绽放其威…”
他一边满嘴跑火车，一边紧张地盯着系统倒计时。
最后三分钟！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冒汗。胳膊因为一直举着盆已经有点酸了，但他不敢放下来，生怕错过那零点零几秒的窗口。
弹幕还在飘：
“主播好像越来越紧张了？”
“演技有所提升，给个鼓励卡吧。”
“我赌主播待会儿会对着空气大喊一声‘剑来’！”
“哈哈哈，有可能！”
最后六十秒！
林墨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他不再看弹幕，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系统提示和天空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
最后三十秒！
他按照系统最终校准的指示，双手紧紧握住盆沿，调整到一个非常别扭的、近乎垂直向上的角度，双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个姿势极其累人，也极其显傻。
弹幕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变得密集起来：
“来了来了！要开始整活了！”
“这姿势…是要接鸟屎吗？”
“天气预报没说今晚有流星雨啊？”
“主播坚持住！节目效果有了！”
“录屏准备好了！见证翻车时刻！”
最后十秒！
林墨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头顶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有些泛红的夜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五！
四！
三！
二！
一！
零点整！
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空依旧沉寂，只有远处商业街的霓虹无声闪烁。
林墨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高举铝盆的滑稽姿势，像个被定格的小丑。
弹幕在短暂的停顿后，瞬间爆发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
“结束了吗？圣剑呢？了个寂寞？”
“浪费感情，取关了！”
“主播，尬不尬？我都替你尴尬！”
“散了散了，零点准时下班！”
“物理学圣剑？物理学剩贱吧！”
“节目效果满分！主播是懂节目效果的！”
嘲讽的弹幕像潮水一样涌来，直播间人数甚至因为这番“准时翻车”而短暂地冲到了30多人。
林墨自己也懵了，胳膊的酸痛和内心的巨大失落感同时袭来。
“系统！系统！怎么回事？！卫星呢？！延时也不能延这么久吧？！玩我呢？！”他在内心疯狂咆哮，几乎要崩溃了。
【轨道微调中…碎片将于三分钟后抵达。请宿主保持姿势。】
系统的电子音冷静得令人发指。
“我￥%&*！！！”林墨心里一顿疯狂输出，恨不得把系统揪出来砸了。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镜头（终于看了一眼镜头）干巴巴地说：“呃…各位…看来…看来圣剑需要进行一下最后的…时空校对…大家稍安勿躁，科学实验…允许有一定的误差范围…对，误差范围…”
弹幕更是笑疯了：
“误差范围可还行！”
“主播：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心理素质，干直播屈才了，该去卖保险！”
“还在嘴硬！我喜欢！”
“兄弟们别走，看他还能怎么圆！”
林墨感觉自己脸颊滚烫，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他只能继续保持那个愚蠢的姿势，心里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这三分钟，比刚才那半个小时还要难熬。每一秒都是公开处刑。
就在他胳膊酸得快失去知觉，弹幕的嘲讽已经开始重复的时候——
系统提示音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来了！正上方！三秒！】
林墨一个激灵，所有杂念瞬间清空！他猛地抬头！
只见一道细微却异常耀眼的亮光，如同天神掷出的长矛，撕裂厚重的夜幕，以一种超越常识的速度和精准到了极点的轨迹，无视了所有物理规律似的，无视了大气摩擦，无视了角度偏差，直直地、义无反顾地朝着他，朝着他手中那可笑的铝盆，猛坠而下！
那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甚至能隐约看到其尾部拖着的灼热气流和包裹着的奇异光晕！
“卧槽！！！”
林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强烈的求生本能和系统植入的肌肉记忆。他几乎是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铝盆朝着那道光猛地上前一迎！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
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能撼动空气的巨响猛然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盆底，顺着盆沿、手臂，疯狂灌入他的身体！
林墨只觉得双臂剧震，骨头仿佛都要裂开，整个人根本无法站稳，被那可怕的力量推搡着踉跄后退，“咚”地一声一屁股摔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尾椎骨传来一阵锐痛。铝盆也险些脱手，被他死命抱住。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高频鸣响，眼前金星乱冒，差点背过气去。
直播的手机早在冲击中从花坛边震落，镜头朝上，恰好拍到了流星般的光芒坠下的最后一瞬，以及林墨被震飞摔倒的狼狈样子，还有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刚才还充满嘲讽和欢乐的弹幕区，瞬间凝固了！
死寂了大约一两秒后，整个直播间如同被投入烧红铁块的冷水，彻底炸裂沸腾！！！！
“我艹！！！！！！什么声音？？？？？？”
“打雷了？！晴天霹雳？！”
“刚才那道光！！！你们看到了吗？！真的掉东西下来了？！”
“主播？！主播你没事吧？！活着吱一声！”
“报警！快报警啊！”
“真的接住了？！假的吧？！特效吗？”
“录屏了！我录屏了！刚才那道光绝对是真的！”
“物理学圣剑？！真他妈是圣剑啊？！”
“从天而降的圣剑？！！”
“主播你还活着吗？说句话啊！”
弹幕疯狂滚动，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字！直播间的人数如同坐了火箭，从三十多人瞬间飙升到几百，然后突破一千，数字还在疯狂跳动！
礼物提示也开始零星出现，虽然大多是免费的荧光棒和点赞，但那种爆炸性的关注度是林墨从未体验过的！
林墨瘫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仿佛要断掉的胳膊和摔成八瓣的屁股，耳朵嗡嗡作响，脑子懵懵的。他惊魂未定地看向怀中紧紧抱着的铝盆。
盆底正中央，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覆盖着灼烧痕迹和某种奇异冷却结晶纹路的暗银色金属块，正深深地嵌在那里！边缘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与盆底金属微微熔粘在了一起！一股明显的热量和类似臭氧的奇特味道正从上面散发出来！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中…金钱奖励已到账。黑科技礼包已存入系统空间。】
系统的提示音前所未有的悦耳。
林墨看着那块绝对不属于地球日常产物的金属疙瘩，又看了看手机上彻底爆炸的直播间弹幕，再瞥见远处那辆黑色轿车里似乎有人正快步朝自己走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妈的…玩大了…这下真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