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西，狗脊岭。
夜色如同倾倒的墨缸，将这片贫民窟彻底浸泡在粘稠的黑暗里。低矮歪斜的窝棚如同大地溃烂的脓疮，污水在狭窄的土路沟壑间肆意横流，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混杂着垃圾腐烂、劣质酒气和某种说不清的、如同陈年铁锈般的血腥味。
火把的光亮在这里显得格外微弱而突兀，仿佛随时会被无边的黑暗和污浊吞噬。留守府的差役和赵文启带来的精兵手持刀枪，面色凝重地散布在“黑烟囱”废弃砖窑的周围，形成一道松散的包围圈。他们警惕地注视着那座如同巨兽残骸般趴伏在黑暗中的窑体——半塌的砖窑，断裂的巨大烟囱指向漆黑的夜空，窑体后部，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的、仅容一人匍匐钻入的洞口，如同通往地狱的咽喉，散发着更加浓重的、混合着淤泥和死水的腥气。这就是小乞丐口中的“狗洞”，通往地下污水渠的入口。
沈砚和林岚站在洞口不远处。林岚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色的、相对利落的窄袖胡服，额角的伤口被纱布仔细包裹，后背的疼痛在汤药和高度紧张下似乎暂时被压制。她手中拿着一个简易的、用多层浸透药汁（醋、大蒜汁、特定驱虫草药混合）的厚棉布缝制的面罩，正仔细地往脸上戴。沈砚同样戴上了面罩，只露出一双在火把光芒下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腰间佩刀，手中还拿着一把强弩，弩箭在火光下闪着幽蓝的淬毒寒光。
“沈大人，林供奉，真要下去？”赵文启看着那散发着恶臭、深不见底的洞口，脸上写满了忧虑，“下面地形不明，凶徒穷寇犹斗，恐有埋伏！不如等天亮，多调人手，彻底清淤…”
“等不及了！”沈砚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更加低沉而坚决，“凶手惊弓之鸟，随时可能毁掉玉珏或通过其他暗道遁走！那小乞丐既然指出此处，必有其道理！”他看向林岚，“林姑娘，下面沼气？”
林岚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面罩外浓烈的恶臭，将注意力集中在洞口逸散出的气体上。“气味以硫化氢（臭鸡蛋味）和腐败淤泥产生的氨气为主，暂时没闻到明显的甲烷（沼气）甜味。但下面封闭，水流停滞区域难保没有聚集。我带了简易测试管。”她拍了拍斜挎布囊里的一个细长竹筒，“下去后，先测关键节点。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巧的、装着浑浊液体的琉璃瓶，“里面是石灰水和硝石粉末混合，遇到甲烷会剧烈反应冒泡并发热，是预警信号。”
沈砚点点头，对林岚的周全准备表示赞许。他转向赵文启，语速极快地下令：“赵参军，你带一半人手，堵死这洞口！任何人试图冲出，弓弩射杀！另一半人，由你副手带领，立刻散开！排查狗脊岭所有可能通往地面的沟渠出口、废弃井口！尤其留意有新鲜攀爬痕迹、或者被刻意遮掩的！发现可疑，立刻发信号响箭！记住，凶徒至少三人，其中一人腿部有疾，行动不便！身上必有浓重油污血腥气！他们很可能分头逃窜或有人在外接应！”
“卑职明白！”赵文启肃然领命，迅速安排下去。
“沈大人，我打头阵。”林岚说着，已经矮身，将一盏特制的、灯焰被铜丝网罩得极小的气死风灯挂在胸前，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仅容一人通行的狭小洞口！
一股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潮湿的寒气瞬间将她包裹。洞口内是向下倾斜的、滑腻的泥土和破碎砖石混合的陡坡。她手脚并用，小心地向下滑行，身体不可避免地沾满了冰冷腥臭的污泥。沈砚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迅捷。
下行不过数丈，坡度变缓，脚下变成了粘稠、深及小腿的黑色淤泥。一条更加宽阔、但同样污秽不堪的地下暗渠出现在眼前。渠水近乎死寂，泛着油污的光泽，水面上漂浮着各种令人作呕的垃圾。两侧是湿滑的、用粗糙条石或青砖垒砌的渠壁，上面布满了深绿色的滑腻苔藓和不明生物的粘液。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气死风灯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范围，更深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小心脚下！”林岚低声提醒，同时停下脚步，从布囊中取出那个细长竹筒测试管。她小心地拔开一端塞子，将开口处凑近水面附近空气，屏息观察。竹筒内壁涂抹的特殊药泥（主要含醋酸铅）没有明显变色。
“硫化氢浓度高，但暂无甲烷反应。”她低声汇报，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她收起测试管，目光如炬，开始扫视渠底淤泥和两侧渠壁。
“看这里！”沈砚的声音在她侧后方响起，灯光指向右侧渠壁靠近水线的一块条石。在那滑腻的苔藓上，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边缘带着新鲜泥痕的半个手印！手印不大，指关节粗大，显示留下手印的人力量不小，而且手上有泥。
“新鲜的！有人借力攀爬过！”林岚立刻凑近观察，“手印方向…是往上游去的！”
“上游？”沈砚目光投向黑暗的渠洞深处，“小乞丐说凶手钻‘狗洞’跑了，方向应是通往城外污水汇集处。他为何逆流而上？”
“或许…”林岚脑中飞速思索，“下游出口可能已被赵参军的人封锁？或者…上游有他熟悉的、更隐蔽的藏身点或出口？”她蹲下身，灯光仔细照射渠底淤泥。在浑浊的水面下，靠近手印位置的淤泥里，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被水流部分冲刷、但尚未完全抹平的脚印轮廓！脚印一深一浅，间距不均！
“瘸腿！就是他！”林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左脚印深陷，右脚印浅而拖沓！符合腿部力量不均的特征！他往上游去了！”
“追！”沈砚当机立断。两人不再犹豫，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粘稠的淤泥中跋涉，沿着暗渠向上游追踪。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前方一小片污浊的水域和湿滑的墙壁。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淤泥的吸力，滑腻的地面，还有那无处不在、令人作呕的气味和死寂中偶尔传来的、不知是老鼠还是水虫的窸窣声，都考验着人的神经。
追踪了约半刻钟，前方渠洞似乎变得更加宽阔，水流也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流动感。突然，林岚猛地停下脚步，一把拉住沈砚的手臂！
“等等！”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惊疑。灯光照向前方不远处的水面。
只见在那相对开阔的水域边缘，靠近右侧渠壁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几团幽幽的、蓝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点！光点随着水波微微晃动，映照得周围的水面一片惨绿！
“磷火？！”沈砚眼神一凝，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民间传说中，这是鬼魂怨气所化。
“不！是尸体腐败产生的磷化氢自燃！”林岚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法医的笃定，“光点下方…有东西！”她将灯光尽量压低，照向光点下方的水面。
灯光穿透浑浊的水体，隐约可见水下堆积着大片的、被淤泥半掩的…残破衣物和森森白骨！不止一具！从衣物的腐朽程度看，死亡时间有早有晚，显然这是一个被凶手或其他人利用的抛尸地！
“呕…”饶是沈砚心志坚定，看到这水下尸堆，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林岚强忍着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漂浮的磷火和尸骸。“凶手熟悉这里，知道这个抛尸点…他会不会…”
话音未落！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水流声掩盖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从前方黑暗的渠洞深处射来！直取林岚的咽喉！
“小心！”沈砚反应快如闪电，在听到声音的刹那，身体已经本能地猛扑过去，一把将林岚狠狠撞开！
“噗！”
一支短小精悍、闪烁着幽蓝淬毒光芒的弩箭，擦着林岚的鬓角飞过，狠狠钉在她身后湿滑的渠壁上，箭尾兀自嗡嗡颤抖！
“有埋伏！”沈砚低吼一声，瞬间将林岚护在身后，同时手中强弩闪电般抬起，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嘣”的一声机括震响，一支同样淬毒的弩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射入黑暗！
“笃！” 箭矢似乎射中了什么硬物，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前方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还有重物落水的“噗通”声！
“中了！”沈砚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再次上弦！
然而，就在这瞬间！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地底闷雷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身后、来路的方向猛烈传来！整个地下污水渠剧烈地摇晃起来！头顶的渠壁和拱顶簌簌落下大片的泥土和碎石！脚下的淤泥如同沸腾般翻滚！污浊的渠水掀起浑浊的浪花！
“不好！是火药！”林岚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那声巨响的来源！只有黑火药才有这种沉闷的爆炸威力！凶手不仅埋伏了弓弩手，还在他们身后埋设了炸药！目的是截断退路，将他们活埋或者逼入更深的死地！
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浑浊的气浪和刺鼻的硝烟味席卷而来！沈砚一把抓住站立不稳的林岚，两人踉跄着扑倒在渠壁边，险险避开一块从头顶砸落的条石！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来路方向已被坍塌的泥土和砖石彻底堵塞！只剩下前方未知的黑暗！
“咳咳…”林岚剧烈咳嗽着，面罩上沾满了泥灰。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和沈砚，所幸只是擦伤。“退路断了！”
沈砚抹去脸上的泥污，眼神在爆炸后的混乱中反而变得更加锐利和冷静，如同淬火的寒铁。“狗急跳墙！他们就在前面！炸药爆炸，他们自己也跑不了！这是困兽之斗！冲过去！”
他拉起林岚，不再顾忌声响，强弩上弦，一手持弩，一手持刀，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瘸腿凶手消失的黑暗深处冲去！林岚紧随其后，一手紧握胸前气死风灯，另一只手已经从布囊中摸出了那瓶石灰硝石预警液和一把特制的、带倒刺的短匕！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尽，前方的黑暗如同浓墨。但两人都敏锐地捕捉到，黑暗中传来一阵慌乱的、夹杂着压抑痛呼和怒骂的嘈杂人声！还有急促的、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和身体拖拽重物的摩擦声！显然，爆炸的冲击和沈砚的反击弩箭，也打乱了凶手的阵脚！
“三个！至少三个不同的声音！”林岚在奔跑中低声快速判断，“一个声音嘶哑痛苦，可能是被沈大人弩箭射伤的！一个声音暴躁愤怒！还有一个…脚步沉重拖沓，是那个瘸腿的！”
“冲！”沈砚一声低喝，速度再快一分！灯光刺破前方翻滚的烟尘，隐约照见渠洞在前方猛地向右拐了一个急弯！
就在两人即将冲到拐弯处的刹那！
“嗖！嗖！嗖！”
又是三道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拐角后激射而出！这次目标分散，覆盖了沈砚和林岚可能闪避的空间！
沈砚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林岚向左侧渠壁狠狠一推，同时自己借力向右侧扑倒！手中强弩几乎在倒地的同时，“嘣”地一声再次激发！
“噗嗤！”“当啷！”“啊——！”
一支毒箭擦着沈砚的肩甲飞过，带起一溜火星！一支毒箭射空钉入淤泥！最后一支，被沈砚射出的弩箭凌空撞偏，“当啷”一声掉入水中！而拐角后，再次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显然沈砚这搏命的一箭再次建功！
“杀出去！”拐角后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带着浓重的洛阳口音，“老二！别管老三了！带着东西跟老子冲！老四，断后！”
沉重的脚步声和瘸腿特有的拖沓声迅速朝着更深处移动！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疯虎般从拐角后猛扑出来！他手中挥舞着一把狭长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怪异弯刀，正是林岚之前判断的特制凶器！刀风凌厉，直劈刚刚起身的沈砚！
“沈大人小心！”林岚惊呼！
沈砚临危不乱，佩刀瞬间出鞘，刀光如匹练般迎上！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窄的渠洞中炸响！火星四溅！沈砚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虎口剧震！这凶徒的力量大得惊人！绝非寻常蟊贼！
“狗官！受死！”凶徒面目狰狞，刀势如狂风暴雨，招招搏命，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显然是要为同伴争取逃跑时间！
沈砚刀法沉稳狠辣，步伐灵动，在狭窄的空间内与凶徒缠斗在一起，刀光霍霍，险象环生！每一次碰撞都震得渠壁泥土簌簌落下！
林岚被逼在角落，灯光剧烈摇晃。她心急如焚！沈砚被这凶悍的“老四”缠住，另外两个凶手，尤其是那个带着玉珏的瘸腿“老二”，正在逃向深处！一旦让他们找到其他出口或者狗急跳墙毁掉玉珏…
不行！必须阻止他们！
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战场。那凶徒“老四”状若疯虎，背对着她，全力猛攻沈砚，似乎完全没把她这个“弱女子”放在眼里！
机会！
林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将手中那瓶石灰硝石混合液，狠狠砸向凶徒“老四”的后背！
“啪嚓！”
琉璃瓶应声而碎！粘稠浑浊、带着强烈碱性和硝石气味的液体瞬间溅满了凶徒的后背！
“啊！什么东西？！”凶徒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和刺痛惊得动作一滞！下意识地想要回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空隙！
沈砚眼中厉芒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佩刀如同毒龙出洞，抓住对方分神的瞬间，刀光一闪！
“噗嗤！”
冰冷的刀锋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凶徒“老四”因转身而暴露出的左肋！透体而入！
“呃…！”凶徒“老四”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痛苦，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入淤泥。他低头看着透出肋部的刀尖，鲜血如同泉水般涌出。
沈砚毫不留情，手腕猛地一拧！刀锋在体内绞动！
“嗬…”凶徒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向前扑倒在污浊的淤泥中，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沈砚迅速抽刀，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目光如电般射向渠洞深处那越来越远的、瘸腿的拖沓脚步声和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
“追！别让他们跑了！”他低喝一声，抹去刀上的血污，就要再次前冲。
“等等！”林岚却突然喊道，她快步走到那凶徒“老四”的尸体旁，不顾血污，用短匕迅速挑开他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皮质小囊！
囊口打开，几块黄澄澄的金锭和几片切割好的玉料掉了出来，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但这并非林岚的目标。她继续翻找，手指在囊袋内衬的夹层里猛地一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薄片！
她迅速将其抽出！
正是之前在吴家油坊，从吴大友伤口边缘找到的那种米粒大小、暗青灰色、断口有贝壳纹的金属碎片！一模一样！
“果然是同一种凶器崩落的碎片！”林岚将碎片迅速收起，语速极快，“这凶器材质特殊，很可能就是打造玄圭或者那半块墨玉珏的边角料！或者…是同一批人、同一处来源！”
这个发现，瞬间将凶徒与“归藏”组织、与墨玉珏的关联又拉近了一层！
“先追人！”沈砚一把拉起林岚，两人再次朝着渠洞深处、凶手逃跑的方向急追而去！身后，是坍塌的通道和凶徒“老四”渐渐冰冷的尸体。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最后两个亡命之徒！
沉重的脚步声和瘸腿的拖沓声就在前方不远处！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咒骂！
“老大…我…我跑不动了…腿…腿要断了…”一个带着痛苦和绝望的、略显尖细的声音传来，正是那个瘸腿的“老二”！
“废物！把东西给老子！快！”另一个暴躁的声音怒吼道。
紧接着，传来一阵拉扯和轻微的、如同玉器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们在交接玉珏！”林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放箭！”沈砚毫不犹豫，在拐过一个更急的弯角、前方出现一丝微弱天光的瞬间，手中强弩再次激发！
“嘣！”
弩箭带着厉啸射向声音来源！
“噗！”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嚎！
“啊！！！我的手！！！”
灯光瞬间照亮前方！
只见渠洞在此处变得异常宽阔，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蓄水池。头顶上方，一个塌陷形成的、仅容一人钻出的破洞，透下几缕惨淡的星光！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凶徒（老大）正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被弩箭贯穿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方形物体！正是那半块墨玉珏！
而在他脚下，那个瘸腿的“老二”倒在地上，抱着自己那条瘸腿痛苦地翻滚哀嚎，他的大腿上赫然也插着一支弩箭！鲜血染红了裤管和淤泥。显然沈砚这一箭，不仅射中了“老大”的手腕，流矢也伤到了地上的“老二”！
“狗官！老子跟你拼了！”那“老大”状若疯魔，不顾手腕剧痛，竟凶悍无比地用那只完好的手，猛地将油布包裹的墨玉珏高高举起，作势就要狠狠砸向旁边坚硬的石壁！
他要毁掉玉珏！
“不要！”林岚失声惊呼！
沈砚目眦欲裂，手中佩刀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寒光直取“老大”咽喉！同时身体如同炮弹般猛扑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被“老大”高高举起的油布包裹中，那半块墨玉珏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然透过油布，骤然爆发出一点极其刺目、带着冰冷死寂意味的幽绿色光芒！
几乎同时！
沈砚怀中的玉龟背，林岚布囊深处那枚沉寂的玄圭邪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敲击，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到几乎要挣脱束缚的剧烈震动和嗡鸣！
嗡——！！！
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源相斥的力量——玉龟背的守护青芒、玄圭的邪异暗红、以及墨玉半珏那冰冷的幽绿——在这狭窄污浊的地下空间内，隔着油布和衣物，骤然产生了某种无法言喻的、狂暴到极点的能量共鸣！
整个地下蓄水池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斥力，如同无形的海啸，以那半块幽绿的墨玉珏为核心，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