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走啊,已不分白天和黑夜,过吴岗时,还差点被暂编三十六师拦住,抓了壮丁。赵三才火了,掏出盒子炮,拿出自己证件,告诉拦他的国军班长:“老子刚从前线下来,奉团长命令,去寻找失散的兄弟,让他早点归队!”
中尉军官的证件,晃着国军班长的眼,赶紧放行。
随后,赵三才凭借记忆,来到赵家楼,也恰好看到江月明和吉咏正。当听说无风和杜家振刚刚离开,赶往汤家镇,赵三才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如果不回家,及早过来,或许还能拦住无风。
赵三才白打了自己耳光,他还是不够了解无风。即便无风知道,汤家镇被鬼子包围,吴德奎再无生还希望,他还是要去。
没能与吴德奎、赵三才并肩战斗,无风已心怀愧疚,所以生要见人,死要见坟。
向着东偏北方向,无风和杜家振策马奔腾。
第二天上午,他们已跑出一百五十里开外,进入吴岗县正东南方向。这里已经属于国军地盘,算是安全区域。
虽然心里火急火燎,但不能一直跑,胯下战马,还有马鞍上屁股,都受不了。跑了一夜,也就休息两个多小时,现在已是马累人疲,人饿马饥。看到一处客栈,两人跳下马来。战马已呼哧带喘,两人屁股也已麻木,走路都一摇一晃。
之前,在打下河东县城之前,无风没骑过马。在无名村的山坡下,牛望田教会了无风怎样骑马,也怎样伺候马。牛望田是个懂马爱马的人,他告诉无风,只有先伺候好马,马才能驮着你跑的更远。
所以,旁边就有小河,但无风和杜家振不能让马去喝水。马还在淌汗,如果这时候冰凉的水,灌进战马肚子里,搞不好战马会暴毙。
现在已进入国军地盘,无风和杜家振现在身份仍是国军,所以两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客栈不大,分为前后两个院子,破旧的幌子上,绣着平顺客栈字样,已几乎看不出原来金黄的底色。大路边上的客栈,不仅供人吃饭睡觉,还能喂马。他们给马喝得是热水,并添加少许盐粒。
听到马蹄声,掌柜的跑出门来,他先看到两人背上的长枪,猛然吃了一惊,本来想给两人抱拳的双手,也不知所措地放下来,呆呆地看着两个人,小心地问道:“两位客爷,您这是打哪里来?”
“我们是国军,从这里经过。”无风回答道。
“问那么多干嘛,又少不了你的钱!”杜家振冲掌柜的说完,背着枪,取下马褡子里的褡裢,背在自己肩膀上。
褡裢里,是牛望田送的二百银元。有钱,人就可以张狂,杜家振大大咧咧,从兜里掏出两个银元,拿在手里,冲掌柜地喊道:“有好吃的,都上来,还有马,都给喂好了!”
掌管脸上的苦楚,就能猜到生意是如何的冷清,兵荒马乱,又处在敌我对峙的区域,生意能好了才怪。
看到两枚银元,掌柜的眼里都放了光,双手接过,还拿起一枚,拇指食指捏着边,使劲吹了一口,又贴在了耳边。有清脆的声音,应该不假。
掌柜的笑逐颜开,请两人进屋,又扯着嗓子喊后面伙计:“小二,你他娘的死在后面啦?赶紧地,把两位客爷的马,牵到后面,好生伺候啊——”
走进屋内,掌柜的赶紧拿起毛巾,给两人擦板凳,擦桌子,又满脸笑容:“两位客爷,小店是小本生意,酒菜只能说得过去,不过,您放心,今天两位客爷大驾光临,小的一定拿出浑身本事——”
无风抬手,打断了掌柜的:“行了,能吃饱就行,赶紧再收拾一个屋子,我俩要睡上一会。”
“那哪行呢,两位客爷稍等。”掌柜的又看一眼两人的长枪,转身去了后院。
但掌柜的第一时间没有去后厨,而是跑到后院。一共两个伙计,刚把战马拴在马棚内,正准备饮马喂马。
掌柜的跺着脚,低声说:“小二子,你赶紧去陈塘啊,这还用再教你!”
“哎,知道了。”小二子转身,从东面大门走了出去。又向东走了一阵,这家伙撒腿往北猛跑。
掌柜的已回到后厨,和媳妇一起,洗菜切菜,又煎炸烹炒,饭菜摆满了一张方桌。
无风真不想这么麻烦,想着他俩赶紧吃饱喝足,也让战马吃饱喝足,休息几个小时,赶紧赶路。可光是这一顿饭,就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无风也发现,掌柜的眼神越来越飘忽,还不时看着大门外。
他给杜家振使了一个眼色,杜家振刚喝了一口酒,又拼命地往嘴里扒饭。掌柜的说,他家饭菜说的过去,那是谦虚,光是整条的鱼,就能让杜家振吃上三碗米饭。
无风又看了一眼掌柜的。
而掌柜的眼神又在看着他俩身旁的长枪。或许是掌柜的看出了他俩的枪,和国军兄弟不一样。从外形上看,三八大盖和汉阳造最大的区别,是枪机上有着拱形的防尘盖,而且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无风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两人穿着老百姓衣服,顶多是腰带扎的紧些,宽松的裤腿,扎进了棉布鞋内,但背着鬼子的三八大盖,却有些不伦不类,过了黄泛区,进入鬼子地盘,更容易引起怀疑。
早知如此,就不带长枪了。可手里没有长枪,又总觉得缺点什么——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很嘈杂。
无风放下了碗筷,扭脸看着门口。门被撞开了,先看到枪管,随即冲进来国军,呼呼啦啦,一共八个,他们也立即把枪口对准了无风和杜家振。
杜家振慌忙扔了碗筷,去拿长枪,左后却碰到褡裢,掉在地上。银元大都是用红布紧紧包着,五十个一卷,但杜家振已打开了一卷,给了掌柜的两个,剩下的落在地上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为首国军是上士班长,听到动静,向前探了探头,眼里和刚才掌柜的一样,放出了光。他手举着中正式步枪,大声问道:“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