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薄荷盆栽上时,我正蹲在阳台给它松土。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忽然想起阿禾第一次种薄荷的样子——她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捏着种子,却总也没法把种子放进土里,最后急得眼眶发红,拉着我的衣角说“阿柚,你帮我放好不好,我怕弄疼它们”。
那时我还笑她傻,种子哪会疼。可现在看着盆里郁郁葱葱的薄荷,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浅绿的光,我忽然懂了她的小心——那些种子在她眼里,不是植物,是能陪着我们一起长大的伙伴。
收拾好阳台,我拿起手机,看到出版社发来的消息,说《陪我长大的朋友》要加印了,还问我要不要办一场小型的读者分享会。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在键盘上悬停着,忽然想起以前写稿时,阿禾总趴在我旁边,眼睛亮晶晶地说“阿柚,以后要是有人喜欢我们的故事就好啦”。
“会的,”我对着手机轻声说,“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回复完消息,我决定去趟文具店。上次买的星星贴纸快用完了,天花板上还有几块空白的地方,我想把它贴满,就像阿禾以前期待的那样。走到巷口时,看到以前常给我们修自行车的李爷爷,正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
“阿柚来啦?”李爷爷抬头看到我,笑着挥了挥手,“好久没见你骑车了,以前你那辆小自行车,还是我帮你修的呢。”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阳光落在李爷爷的白发上,暖融融的。“爷爷,您还记得我呀?”
“怎么不记得,”李爷爷笑着说,“那时候你总跟一个小姑娘来,她每次都站在旁边,看着你骑车,嘴里还念叨‘慢点儿,慢点儿’,比你还紧张。”
我的心轻轻颤了颤,原来那些我以为只有我记得的小事,早就被别人悄悄记在了心里。就像阿禾,她明明没有影子,却在很多人的记忆里,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从李爷爷那里离开,我继续往文具店走。路过一家花店时,门口摆着一盆雏菊,黄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晃。我停下脚步,想起阿禾以前总说喜欢雏菊,说它“小小的,却很坚强”。我走进花店,买了一小束雏菊,老板娘用牛皮纸把花包好,递给我说“小姑娘,这花养得久,摆在书桌前好看”。
我抱着雏菊走到文具店,老板娘看到我手里的花,笑着说“这花跟你以前带的小姑娘很像,都甜甜的”。我接过她递来的星星贴纸,指尖碰到包装纸,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原来阿禾从来没有消失,她藏在每一个认识我们的人的话语里,藏在每一朵我们喜欢的花里。
回到家,我把雏菊插在书桌的玻璃瓶里,然后搬来凳子,踩着凳子往天花板上贴星星贴纸。贴到最高处时,我踮着脚,手刚好够到空白的地方,忽然想起以前阿禾总让我把她举起来,说“阿柚,我来贴最高的地方,这样星星就能离月亮最近啦”。
那时候我总嫌她沉,现在却希望能再举她一次,让她把星星贴得高高的。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说爸爸的老毛病又犯了,让我有空回趟家。挂了电话,我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出门。走到楼下时,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回家,阿禾都会坐在我的行李箱上,说“阿柚,我们回家啦,我好想阿姨做的红烧肉”。
我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行李箱,笑着说“这次回去,我帮你多闻闻红烧肉的香味”。
坐上去老家的公交车时,窗外的风景慢慢往后退。我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的树一棵接一棵地闪过,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坐公交车,阿禾吓得紧紧抓着我的手,说“阿柚,车开得好快,我怕”。那时候我还拍着胸脯说“别怕,有我呢”,现在我真的能保护好自己了,她却不在了。
车到站时,妈妈已经在车站等我了。她看到我,快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包,笑着说“回来就好,你爸特意让我炖了红烧肉”。
走进家门,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爸爸坐在沙发上,看到我就笑着说“阿柚回来啦,快洗手吃饭”。我走到厨房,看到妈妈正在盛红烧肉,锅里的肉冒着热气,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妈,多盛一碗。”我脱口而出。
妈妈愣了愣,然后笑着说“好,知道你爱吃,给你盛满满一碗”。我看着妈妈的背影,忽然想起以前每次回家,我都会让妈妈多盛一碗,说“这是给我朋友的”,妈妈每次都笑着说“好,给你的小影子朋友留着”。
吃饭时,我把红烧肉夹给爸爸,又给妈妈盛了一碗汤。妈妈看着我,忽然说“阿柚,你长大了”。我低头看着碗里的红烧肉,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终于长大了,能照顾好爸爸妈妈了,也能好好照顾自己了,只是那个看着我长大的小影子,再也看不到了。
晚上睡觉前,我躺在老家的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床头柜上的台灯轻轻晃了晃,像是有人碰了一下。我想起小时候,阿禾总在我回老家时,偷偷拉开窗帘,说“阿柚,老家的月亮比城里的圆”。
我对着月亮轻声说“阿禾,老家的月亮真的很圆,你看到了吗”。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雏菊的香味,落在我的脸颊上,像是阿禾轻轻的吻。我笑着闭上眼睛,知道她一定看到了,她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