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西施请辞
一场清爽的绵绵细雨,一直下到黄昏后,范蠡看着细雨,心情莫名地爽快了些,似乎洗干净了几日来附着在身上的愁苦。
果然,一件范蠡不会想到的事悄然发生。
细雨还没停下来,西施只身一人出现在相府里,她低头走进门来,浑身上下被雨淋湿了,手捧一件油布包裹了多层的物件,出现在范蠡面前,柔声说:
“范相国不必过滤了,民女何时走吩咐一声就是了。”
范蠡怔怔地看着西施。
“这是民女送给范相国的一件褧衣,感谢相国三年多来的关照。”
西施说着将油布包放在文案上。又说:“在相国多年多的教诲下,民女懂得了一点道理,尤其是相国所说:越国不复,越民无安的话,让民女深记心中。民女曾想过,能为相国的复国大计尽一点力,为越国黎民做点事,民女在所不辞。”西施的声音是那样的柔情委婉。
“噢,对了,我已经劝过移光妹妹,不让她跟着。虽然我十分喜欢她。”说这句话时,西施的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多日处于痛苦与矛盾之中不能自拔的范蠡,睁大惊异的眼睛,忘记了对面西施的身份,“噗通”一声给西施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把西施吓得倒退两步,怯生生地看着范蠡。
“我代大王、代百官、代黎民谢过你了!”范蠡颤抖着声音说。
“范相国羞煞民女了。”西施说着向前欲搀扶范蠡,走了一步又退回来。
面对这样一位美丽无双又心识大体的女人,范蠡感到了自己的苍白,第一次浓浓地体味到,自己于虚大之中充塞的狭隘,渺小之中竟有点可耻,狂妄之中渗透着的虚伪。
“妹子。”范蠡艰难的遏制被挤压出来的自责,怀着难以名状的情感说:
“在我的家乡宛地,出产一种稀少而又绝美的玉,它不仅光洁无瑕,且质地坚硬,在我心中它是至高、至真、至纯、至美的象征。妹子,你与移光以姐妹相称,那么你就是我的妹子,兄长为你起个名字好吗?”范蠡说完,热切地看着西施。
西施点点头。
“妹子就叫婉玉吧!”范蠡双目放光。
西施迟疑地点点头。
“玉妹,就让移光她们陪你和郑旦,一起去吴国吧。”范蠡终于说出了,在他胸中翻搅不止、痛彻心扉的话。
直到此时,西施的心也彻底释然了,命运终于在今天降临了,她不得不走上一条陌生的、倍受煎熬的路,她不得不以身许国。她心中对范蠡的那一份深藏的留恋,只有化作对一国之相的敬重,眼前站着大哥哥,分明是勒马听风纵横疆场的大英雄。。
雨,不知好坏地继续下着,这个没有情感的风雨,它不会懂人世间,除了无情的战乱,还有隐藏着的男女情爱,它的每次到来就只是为了冲刷那片,日出日落的天地。
外面的雨,窥测到屋里的两个人,觉得奇怪,相比之下自己还不够缠绵,奇怪天地间还有着许多说不清楚的东西,浑浊的缠绵,即使浑浊,也领悟到缠绵的含蓄,缠绵的虚伪,缠绵得天地连接了起来。
雨的感触是混沌的,然而,人的感触应该是真实的,却一样像雨的感觉。细雨不经意地见证这样的一对男女,在相互对视后,转身离去。女人放弃近在咫尺的真爱,木然地走向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则把心灵的大门紧紧关上,把痛苦深深地埋掉,永无弥补的痛苦。
细雨原本以为相同的不用分清的可以一起冲刷的东西,正在发生着相互替代,或者说真的分不清了,虚假与真实,虚情与纯情,凄凉与美好,悲伤与幸福。缠绵的细雨,终于变成老天爷的泪!从天上到地面。
范蠡立在院子中央,看着西施抚摸着手臂上淡淡的鞭伤离去的背影,任凭雨水的冲刷,似乎那雨水直接落在了剖开的胸膛里。他手心里捧着从家乡带来的一块玉佩,真的像是把婉玉捧在手里,忽然想到了身上的那块蠡,顿时心生出复杂的情感来,便捧着蠡和玉,急匆匆地出了门,独自一人找欧冶子去了。
见到欧冶子后,范蠡托出那两样东西,央求欧冶子将蠡熔化,再将玉放入其中,冷却研磨,形成“蠡包玉”。
欧冶子用他纯熟的技术,按范蠡的要求,做成了一块外形扁圆,色泽柔和,表面光亮,质地坚硬的,世上独一无二的“蠡包玉”。
“蠡玉,蠡玉……”
蠡玉却原来是这样一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