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炽热的流光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雷神掷出的矛枪，狠狠扎进了内寨最后防线的箭楼！
“轰——！”
剧烈的爆炸声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木制的箭楼在火光中如同纸糊般四分五裂，燃烧的碎木和守军的残肢断臂被抛向半空，又如同血雨般砸落。一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硝磺的恶臭扑面而来，即使相隔甚远，伏在后寨围栏后的陈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
不是投石，不是猛火油……这是更接近，不，这就是火药的力量！但威力、射程和这种独特的发射方式，都远远超出了黑云寨目前掌握的“轰天雷”技术！
烟尘稍散，陈远死死盯住那从破损寨墙缺口处显露出来的庞大黑影。那是一个结构复杂的巨型木质器械，形似放大了数十倍的床弩，但中央并非弩臂，而是一根粗长、中空的黝黑铁管，管口此刻正冒着缕缕青烟。一群身着深灰色劲装、动作矫健利落的人正围绕着那器械忙碌，重新装填着什么。他们的装扮与周围的契丹兵、马贼格格不入，透着一种专业的冷漠。
“就是他们！‘会响的铁筒’……不，是更大的铁管！”陈远的声音因愤怒和震惊而沙哑。他终于明白那沉闷的轰击声源自何处——正是这巨型喷火\/抛射装置在轰击寨墙！而刚才那毁灭箭楼的炽热流光，则来自那些灰衣人手中持握的、小一号的“铁筒”。
老鹰伏在他身边，眼神锐利如刀：“看他们的配合和装备，绝非寻常势力。赵青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帮手？这绝非中原或契丹已知的路数。”
内寨防线随着箭楼的崩塌而陷入最后的混乱。守军的士气似乎在这一击之下彻底崩溃，残余的抵抗变得零星而绝望。契丹骑兵开始从缺口处蜂拥而入，马贼和黑虎军则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疯狂地扑向各处重要的建筑和仓库。
黑云寨，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不能让他们彻底占据内寨！”陈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核心仓库和匠作坊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尤其是那些灰衣人！”
他目光扫过混乱的战场，迅速判断形势。赵青的身影并未出现在最前线，他必然在更安全的地方指挥，或许就在那巨型器械附近。契丹兵和灰衣人的目标是摧毁和占领，而赵青的人马则更多地冲向仓库区域，其目的不言而喻——抢夺积累的财货、粮草，尤其是可能残存的火药和相关技术资料。
“张彪！”
“在！”
“你带两个人，摸到西边那片起火的营房后面，那里有条排水沟能通到核心仓库侧翼！无论如何，不能让赵青的人把仓库里的东西搬空，尤其是那几个标注‘丙’字的箱子！”那里存放着最早期的火药实验笔记和部分提炼设备。
“老鹰兄，麻烦你，盯死那些灰衣人和那台大家伙！我要知道他们下一步想轰哪里，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交给我。”老鹰点头，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向那缺口方向潜去。
陈远则带着最后一名战士，借助对寨内一草一木的熟悉，利用房屋、栅栏的掩护，向着喊杀声最激烈、也是通往寨内指挥中枢的方向迂回前进。他必须知道刘擎天和其他核心骨干是生是死，必须尽快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哪怕只是迟滞敌人的脚步。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熟悉的弟兄倒在血泊中，妇孺的哭喊声从一些被攻破的屋舍中传来。陈远双目赤红，钢牙几乎咬碎，但他不能停下，更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
就在陈远接近原指挥所（一座加固的石屋）时，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和怒吼。只见七八名镇北军士兵，在一个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下垂的彪形大汉带领下，正死死守着指挥所的门口，与数十名黑虎军叛徒和两名动作刁钻狠辣的灰衣人搏杀。
那大汉正是刘擎天！
“擎天！”陈远低吼一声，如同猛虎般从侧翼杀出，手中夺来的弯刀划出凌厉的弧线，直取一名正从背后偷袭刘擎天的黑虎军头目。那头目猝不及防，被一刀劈翻在地。
“寨主？！”刘擎天闻声回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爆发出狂喜，随即又转为焦急，“您怎么回来了？！快走！赵青那王八蛋带了群怪物回来！他们有妖法！”
“不是妖法，是厉害点的火器！”陈远格开一把劈来的马刀，与刘擎天背靠背站立，“弟兄们怎么样了？”
“死的死，散的散！老弱妇孺都躲进后山秘洞了，但怕是撑不了多久！”刘擎天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那帮灰衣服的，刀枪难伤，动作快得邪门，手里那铁筒子更是碰着就死！”
陈远注意到，那两名灰衣人手中的“铁筒”似乎每次发射后都需要时间重新装填，他们更多是依靠精湛的武艺和身上那看似不起眼、却能有效抵御普通刀劈枪刺的深灰色衣物在战斗。
“攻他们装填的间隙！”陈远大喝，提醒着周围的士兵。
就在这时，一名灰衣人手中的铁筒再次喷吐出火光和浓烟，一名试图冲上去的镇北军士兵胸口瞬间出现一个骇人的血洞，踉跄倒地。
但这一次，陈远看得更清楚了。那铁筒发射的，并非单一的弹丸，而是一蓬细小的、灼热的铁砂！是了，这更像是早期火门枪的霰弹模式，威力巨大但射程有限，且装填繁琐。
“他们装填慢！缠住他们！”陈远看准时机，猛地将手中弯刀当做飞掷武器，全力甩向那名刚刚发射完毕的灰衣人。同时身形暴起，捡起地上一柄长枪，合身扑上！
那灰衣人反应极快，侧身闪开飞来的弯刀，但装填的动作被打断。陈远的长枪已如毒龙般刺到，直取其咽喉。灰衣人举臂格挡，枪尖刺在其手臂的衣物上，竟发出“嗤”的一声滑开，只留下浅浅白痕！
好强的防护！
但陈远的力量和冲击依旧让那灰衣人踉跄后退。另一名灰衣人见状，立刻放弃装填，手持一柄短刃疾刺陈远肋下。刘擎天怒吼着用仅存的右臂挥刀挡住，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就在指挥所前的战斗陷入胶着之际，远处那台巨型器械的方向，再次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机括绞动声和灰衣人短促的号令声。
他们要再次发射了！目标会是哪里？是仍在抵抗的区域，还是……人群聚集的秘洞入口？
陈远心头一紧，猛地荡开对手的短刃，厉声对刘擎天道：“不能让他们再肆意轰击！必须毁了那东西！”
可如何摧毁？那东西被重兵保护，还有那些神秘的灰衣人。
突然，之前被派去仓库的张彪，带着满身烟火气，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疯狂的神色。
“寨主！找到了！我们在丙字库角落，找到了……找到了几罐您之前说极不稳定的‘猛火油膏’和……和一大堆封存的黑火药！赵青的人还没发现那里！”
陈远的心脏猛地一跳。极不稳定的猛火油膏，意味着遇强烈撞击或明火就可能爆燃。再加上大量黑火药……
一个极其危险、但或许是唯一能扭转局面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一把抓住张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带上还能动的弟兄，把油膏和火药，给我搬到……那台喷火的大家伙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