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华山的积雪彻底化了。溪水潺潺地流过演武场,岸边的柳树抽出新绿,像少女披散的长发。叶天蹲在溪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比三年前成熟了些,眼神里少了些急躁,多了些沉静。
“在发什么呆?”任盈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采的春笋,“大师兄说,中午包饺子吃,让你去劈柴。”
叶天站起来,接过竹篮:“在想,去年这时候,咱们正在洛阳酿米酒呢。”
“想喝酒了?”任盈盈笑了,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我把剩下的桂花晒干了,等下泡点新茶给你喝。”
两人往厨房走,路上遇到小师弟们在练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看到他们,小师弟们齐声喊“师兄师姐”,声音清脆得像溪水里的石子。
“他们的‘华山剑法’比去年进步多了。”叶天笑着说。
“是你教得好。”任盈盈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把‘借势’的法子教给他们,比硬练三年还有用。”
叶天想起岳不群的话:“武学的真谛,在‘活’不在‘死’。”过去他总觉得,练剑就得一招一式抠细节,如今看着师弟们借着风势调整剑招,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是照搬旧法,是把道理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长出新的枝芽。
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大师兄正在和面,面粉沾了满脸,像个雪人。“回来啦?”他抬头笑,“盈盈采的春笋正好做馅,叶天去劈柴,灶膛快没火了。”
叶天扛着斧头往柴房走,任盈盈跟在后面帮忙抱柴。柴房里堆着去年的干松木,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抡起斧头,内劲顺着臂膀自然流转,木柴“咔嚓”一声裂开,断面整齐如切。这若是在三年前,他定会用蛮力硬劈,如今却懂得让内劲跟着斧头的轨迹走,省力,也更稳。
“你看这木柴。”任盈盈捡起一块碎木,“纹理顺的地方,轻轻一劈就开;结疤多的地方,再用力也容易劈歪。就像咱们遇到的事,顺着理走,总能找到出路。”
叶天放下斧头,擦了擦汗:“师父说,等过了谷雨,就把华山的掌门之位传给我。”
任盈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我以后就是掌门夫人了?”
叶天脸一红,刚要说话,就见小师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师兄师姐,山下有个穿官服的人来送信,说是周大人派来的!”
拆开密信,周明远的字迹依旧刚劲:“首辅案已结,牵连者皆伏法。岳掌门沉冤得雪,陛下特赐‘忠义’匾额,不日送达华山。江湖暂安,若有需,尽管开口。”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觉得眼眶发热。那些在洛阳的雨里练剑的夜晚,在落马坡的溪水边并肩的瞬间,在京城雪地里厮杀的疼痛,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圆满的归宿。
中午的饺子宴格外热闹。岳不群坐在主位,看着弟子们狼吞虎咽,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叶天给师父盛了碗饺子汤,里面撒了点桂花,香气漫开来。
“尝尝?”叶天说,“盈盈晒的桂花,比去年的还香。”
岳不群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好,有清甜味。”他放下碗,看着演武场边抽出新绿的柳树,“等匾额挂上,咱们就酿一缸新的桂花酒,用今年的新米,今年的桂花。”
“我来酿!”小师弟举着筷子喊,“我学会叶天师兄的法子了,知道什么时候该翻缸,什么时候该透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笑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几只停在柳树上的鸟。叶天看着任盈盈耳后那抹朱砂痣,在阳光下亮得像颗小太阳,忽然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江湖——有师父的教诲,有师弟的喧闹,有身边人的温度,还有一坛慢慢发酵的桂花酒,等着岁月去酿成最醇厚的味道。
傍晚的夕阳给华山镀上了层金边。叶天和任盈盈坐在思过崖的洞口,看着远处的云卷云舒。任盈盈靠在他肩上,手里把玩着那半块刻着“岳”字的碎镜,镜面反射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你说,以后还会有江湖风波吗?”任盈盈轻声问。
叶天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总会有的。但只要咱们守着这颗心,守着彼此,就什么都不怕。”
山风拂过,带来新绿的清香,还有远处厨房飘来的桂花茶香。叶天知道,故事或许有终点,但日子还长。往后的每一个春天,他都会和任盈盈一起,在华山的溪边长剑,在思过崖的石洞里酿酒,看着师弟们长大,看着师父的笑容越来越多——这不是结束,是最安稳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