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大观园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映得沁芳闸的流水都染上了胭脂色。史湘云坐在藕香榭的栏杆上,手里摩挲着一块巴掌大的金麒麟 —— 这是昨日史忠托人从史府送来的,包裹里夹着一张字条:“云丫头,此乃你爹娘遗物,当年你出生时,鹤影旁便有此麒麟浮现,如今物归原主,望它护你平安。”
金麒麟通体赤金,雕刻着展翅的仙鹤纹样,鹤喙处镶嵌着一颗细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湘云将它贴在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暖意 —— 这感觉与袖中的鹤羽如出一辙,像是来自蓬莱仙山的召唤。她不知道,这金麒麟本是蓬莱 “鹤鸣殿” 的镇殿之物,当年湘君私自下凡时,南极仙翁暗中将其掷入凡尘,化作她的宿命信物,等待着与缘定之人相认。
“云丫头,发什么呆呢?” 宝玉提着一只精致的鸟笼走过来,笼中是一只羽毛翠绿的鹦鹉,“老祖宗让我问你,明日皇家围猎,你要不要一起去?听说卫若兰公子也会去,他可是出了名的骑射高手,还懂诗词,你们定能聊得来。”
湘云眼睛一亮,将金麒麟揣进衣襟:“好啊!我正愁在园子里闷得慌,能去围猎场跑跑,再好不过了!” 她的豪爽让宝玉笑着摇头:“别人姑娘家都怕骑马射箭弄脏了衣裳,就你这般野性子,倒像个男孩子。”
“野性子怎么了?” 湘云不服气地挑眉,“花木兰还替父从军呢,我不过是去围猎,算得了什么?” 说罢,她翻身跳下栏杆,拉着宝玉就往贾母的荣庆堂跑,要去确认明日的行装,水绿色的裙摆扫过满地落英,像极了仙鹤展翅掠过花海。
次日清晨,贾府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向京郊的围猎场。湘云穿着一身劲装,头戴皮帽,腰间挂着弓箭,骑在一匹雪白的马上,英姿飒爽。她时不时勒马驻足,看着天上飞过的白鹭,或是抚摸袖中的鹤羽,心中莫名的安定 —— 仿佛这广阔的原野,才是她真正的归宿,比大观园的亭台楼阁更让她自在。
围猎场早已人声鼎沸,各路王公贵族的马车停在四周,骑士们骑着骏马穿梭往来,好不热闹。湘云刚下马,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这不是史姑娘吗?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洒脱!”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甲的年轻公子快步走来。公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腰间挂着一块玉牌,上面刻着 “卫” 字,正是宝玉提到的卫若兰。更让她惊讶的是,卫若兰的腰间,竟也挂着一块金麒麟 —— 与她怀中的那块样式相似,只是麒麟的姿态是回首凝望,而她的是展翅高飞。
“卫公子。” 湘云拱手行礼,语气爽朗。卫若兰笑着回礼,目光却被她衣襟露出的金麒麟一角吸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史姑娘也有金麒麟?”
湘云下意识地摸出怀中的金麒麟,卫若兰也取下自己的那块。两块麒麟放在一起,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了完整的一对 —— 展翅的麒麟与回首的麒麟相视而望,中间的仙鹤纹样连成一片,像是一幅完整的画卷。
“这…… 这太神奇了!” 卫若兰惊叹道,“此麒麟乃我卫家祖传之物,据说当年先祖曾遇仙人,得此麒麟,言明日后会与一位持有另一半麒麟的女子结缘,没想到今日竟真的遇到了!”
湘云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她抚摸着麒麟上的仙鹤纹样,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蓬莱的云海中,她身着仙衣,与一位身着银甲的仙人并肩而立,手中各持一半麒麟,小白在他们头顶盘旋鸣叫…… 这画面转瞬即逝,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前世的记忆。
“史姑娘,你怎么了?” 卫若兰见她神色恍惚,关切地问道。湘云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麒麟太过神奇,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鹤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洁白的仙鹤盘旋在围猎场上空,最终落在湘云的马背上,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正是蓬莱的小白!它受鹤语仙子之命,前来见证这段仙凡缘分,也为湘云唤醒前世的记忆。
“仙鹤!” 卫若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史姑娘竟能与仙鹤通灵,真是不凡!” 他看着湘云与小白的互动,心中的好感愈发强烈 —— 这女子不仅洒脱豪爽,更有不凡的灵性,与那些娇柔做作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围猎开始后,湘云与卫若兰结伴而行。她的骑射虽不如卫若兰精湛,却也有模有样,时不时能射中几只兔子或山鸡。卫若兰则在一旁指导她,两人配合默契,欢声笑语不断。休息时,他们坐在草地上,分享各自的诗词手稿,湘云发现卫若兰的诗中常出现 “鹤”“云”“麒麟” 等意象,与她的创作不谋而合。
“我总觉得,与史姑娘相见恨晚。” 卫若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仿佛我们早已相识多年,只是今日才重逢。”
湘云心中也是同样的感觉,她摸出怀中的金麒麟,轻声说:“或许我们前世真的相识,只是喝了孟婆汤,忘了彼此。” 说罢,她将自己的金麒麟递到卫若兰面前,“这麒麟既是缘分的见证,便送给你一半吧,算是我们相识的信物。”
卫若兰却摇头拒绝,将两块麒麟都推回她手中:“还是史姑娘保管吧。我相信缘分天定,若是真有缘分,日后自然会再相见;若是无缘,留着信物也无济于事。” 他的豁达让湘云更加欣赏,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默契又深了一层。
可命运的齿轮,往往在最美好的时候,开始转向残酷的一面。当日傍晚,围猎场突然传来消息:卫若兰的父亲因牵涉贪腐案,被朝廷下令革职查办,卫家上下被软禁,卫若兰也被要求即刻回京接受调查。
“史姑娘,抱歉,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卫若兰的脸上满是无奈,他取下腰间的玉牌,塞到湘云手中,“这玉牌是我卫家的信物,若是日后有难处,可凭此牌到江南找卫家的旧部相助。”
湘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失落。她紧紧握着玉牌和金麒麟,小白在她身边鸣叫,像是在安慰她。她忽然想起南极仙翁说的 “命运与火有关”,想起前世的天火风,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 这段刚刚开始的缘分,或许终将以悲剧收场。
回到贾府后,湘云整日魂不守舍,时常坐在沁芳闸旁,抚摸着金麒麟和玉牌,望着卫若兰离去的方向发呆。黛玉看出了她的心事,轻声安慰:“云丫头,别太难过。卫公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湘云摇摇头,眼中满是迷茫:“我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只是觉得命运太过无常。明明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却偏偏要被现实拆散,这金麒麟,到底是缘分的见证,还是遗憾的开始?”
宝钗也劝道:“缘分自有天定,若是真的有缘,无论经历多少磨难,终究会再相见的。你看这金麒麟,两块合在一起才完整,就像你们的缘分,暂时的分离,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湘云没有说话,只是将金麒麟贴在胸口。她能感受到麒麟传来的暖意,也能感受到袖中鹤羽的呼应,仿佛蓬莱仙山的力量,在默默守护着她。她想起鹤语仙子的话,想起历劫的使命,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 无论缘分如何,她都要坚守本心,像仙鹤一样,在风雨中保持高洁与洒脱。
几日后,卫若兰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说他已被无罪释放,但需前往西南边境从军,至少五年才能回京。信中还附了一首诗:
金麟为契鹤为媒,相逢何必问前因。
此去西南三万里,待君归来共赏梅。
湘云读着信,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拿起笔,回了一首诗:
云鹤齐鸣送君行,金麟在手念旧情。
五年风雨等闲过,莫忘蓬莱有故人。
她将信寄出后,把金麒麟和玉牌小心地收进锦盒,藏在床头的暗格中。她知道,这段缘分或许会被时间和距离冲淡,或许会因未知的变故终结,但这金麒麟,这玉牌,这围猎场上的相遇,都将成为她凡尘历劫中最珍贵的回忆。
而在蓬莱仙山,鹤语仙子站在望尘崖边,看着湘云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湘君,这便是凡尘的缘分,有相遇的美好,也有分离的遗憾。这金麒麟既是缘分的契,也是历劫的劫,唯有悟透‘聚散离合皆是命’,方能真正超脱。”
小白对着凡尘的方向鸣叫,声音中带着一丝忧伤,却也有一丝坚定。它知道,湘云不会被这段遗憾击垮,她会像蓬莱的仙鹤一样,在凡尘的风雨中展翅高飞,完成她的历劫使命。
日子一天天过去,湘云渐渐从分离的失落中走出来。她依旧在大观园中吟诗作画,依旧和宝玉、黛玉等人嬉笑打闹,依旧保持着豪爽洒脱的性子。只是在夜深人静时,她会悄悄取出锦盒,抚摸着金麒麟和玉牌,想起围猎场上的相遇,想起卫若兰的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怀念。
她知道,这金麒麟连接的不仅是她与卫若兰的缘分,更是她与蓬莱仙山的羁绊 —— 它提醒着她,自己是蓬莱的鹤童湘君,也是凡尘的史湘云,既有仙缘的灵性,也有凡尘的情感;既有鹤的高洁,也有人的温情。
而那两块金麒麟,一块展翅,一块回首,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关于缘分与遗憾、仙凡与宿命的故事。它们静静地躺在锦盒中,等待着五年后的重逢,也等待着湘云历劫圆满、重返蓬莱的那一天。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等待的尽头,是圆满的结局,还是更深的遗憾 —— 就像凡尘的所有缘分一样,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希望。
围猎场的风,还在吹拂着广阔的原野;蓬莱的云,还在缭绕着仙山的峰峦;而大观园的湘云,正带着她的金麒麟,她的鹤羽,她的 “心火”,在历劫的路上,继续书写着属于她的传奇,等待着命运的下一个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