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点极致的黑暗。
它不是物质,不是能量,甚至不是法则。
它是“无”。
是“不存在”这个概念本身,被赋予了主动且暴戾的侵略意志。
在它面前,苏砚那片由亿万生灵意志构筑的【众生绘卷】,那片承载了无数文明故事与悲欢的璀璨星河,遭遇了比“毁灭”更绝对的酷刑。
抹除。
一幅幅鲜活的画卷,一个个喧嚣的故事,在接触到那点黑暗的瞬间,就被从“存在”的根源上,彻底剪断。
一个科学家解开宇宙谜题时的狂喜,消失了。
他从未诞生,那道公式也从未被写下。
一对恋人末日下的拥吻,消失了。
他们从未相遇,那份爱恋也从未在宇宙中留下任何温度。
甚至,连那些被重新点燃的、属于“藏品”文明的最后火种——那一声安魂曲,那一声战吼——也再一次,而且是更彻底地,归于了永恒的死寂。
这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修正”。
是将一本写满了故事的书,强行还原成一张绝对空白的纸。
皇者,在用自己的“道”之本身,去修正苏砚这个宇宙中最大的“错误”。
构成苏砚人形轮廓的情绪光粒,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每一颗的熄灭,都代表着一段属于人间的记忆,被彻底放逐到了“不存在”的领域。
钱多多的脸在模糊。
尹恩秀的呼唤在远去。
很快,他自己是谁,为何而战,这份【不甘】从何而来……这一切,都将被抹除。
他将归于“无”。
这是最终的对决。
皇者放弃了“道”的领域对抗,放弃了所有的形态与技巧,将自己化作了最纯粹、最本源的“终结”本身。
这是祂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姿态。
退无可退。
避无可避。
苏砚的人形光影,在那片绝对的“无”面前,静静悬浮。
他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绝望,那双倒映着众生绘卷的眼眸,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平静。
他明白了。
面对“不存在”,任何“存在”的形式都注定脆弱。
想要对抗“无”,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另一种极致的、与之对等的概念,去进行最本源的对撞。
于是,在那张即将彻底消散的光影之脸上,苏砚笑了。
还是那抹熟悉的,属于“赛场终结者”的,带着三分不羁与七分挑衅的笑容。
仿佛在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下一瞬,他主动放弃了所有抵抗。
他解开了自己的【元之境】。
那具由无数情绪光粒构成的人形轮c廓,那片在他身后徐徐展开的【众生绘卷】,连同那副夕阳下相视而笑的温暖画卷……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主动地、彻底地,向内坍缩。
他没有化作与皇者对等的“黑暗”。
他化作了一片光。
一片由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变量、无数种“未发生的故事”与“已发生的记忆”交织而成的、代表着“生命”与“可能性”本身的……“绝对之有”!
如果说皇者是“句号”。
那么苏砚,就是那永远在书写、永远不会停下的“省略号”。
“有”与“无”。
“可能性”与“终结”。
在死寂的宇宙中心,展开了最后的、也是最无声的碰撞。
轰——!!!
没有声音,但整个宇宙的存在层面,都因这场对撞而剧烈震荡。
苏砚的意识,在碰撞的瞬间,穿透了那层绝对的“无”,第一次,窥见到了皇者诞生的过去。
一个即将走向“热寂”的古老宇宙。
所有恒星熄灭,所有生命凋零。
在一颗冰封的星球上,一个孤独的意识体,是那个宇宙最后的一个“生命”。
它目睹身边的一切,从繁盛走向衰败,从温暖走向冰冷,最终,连时间本身都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它感受到了极致的、永恒的、无法摆脱的孤独与恐惧。
对“消亡”的极致恐惧。
这份恐惧,最终扭曲了它的意志,诞生了一个偏执到极点的理念:既然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终将消亡,那就在它们最璀璨的时刻,将它们“收藏”起来,让它们在永恒的静止中,获得另一种形式的“不朽”。
它,就是皇者的前身。
它最终超越了那个宇宙的维度,成为了“终结”法则的代行者。
它的每一次“收藏”,既是在执行宇宙的熵增定律,也是在抚慰自己那份源于宇宙尽头的、永恒的孤独。
它不是在毁灭。
它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对抗那份它曾经感受过的、对“消亡”的恐惧。
这份过去,足以让任何存在为之动容。
但苏砚的意志,没有同情,更没有动摇。
因为他看到的,是更深层的东西。
他看到了,那个孤独的意识体,在恐惧中,选择了“静止”。
而他,以及他身后那七十亿个灵魂,在绝望中,选择了“前进”。
苏砚的意志,化作一道清晰的讯念,穿透了那片概念的战场,精准地传递给了皇者那正在与他互相侵蚀的本源核心。
“我看到你的过去了。”
“你恐惧变化,因为变化带来了消亡。”
“而我们,拥抱变化,因为变化带来了新生。”
“你否定生命的过程,因为过程的终点是虚无。”
“而我们,赞美生命的过程,因为正是这过程本身,赋予了我们存在的意义。”
“这,就是我们文明的‘罪’。”
“我们生来就喧嚣,生来就混乱,生来就充满了无数的错误和可能。”
“我们拒绝那个被规划好的、绝对正确的、寂静的结局。”
苏砚的意志,在这一刻,燃烧到了顶点!
那片代表着“绝对之有”的光芒,猛然炽盛!
“现在,这项‘罪名’……”
“由我来为你……证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砚将一切都投入了进去!
那七十亿份不屈的意志!
那松柏道馆的【专注】!
那镇海崖下的【守护】!
那决赛场馆的【荣耀】!
那与尹恩秀在夕阳下的【爱恋】!
以及……
最初的,也是最终的,那个下午,那个少年心中燃起的第一缕【不甘】!
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故事,所有的记忆,连同“苏砚”这个存在本身,彻底熔于一炉!
它们不再是画卷,不再是光影。
它们化作了唯一的一道、超越了光、超越了法则、超越了“有”与“无”界限的……
终极的【人间一念】!
苏砚没有抵挡,没有防御。
他以自己文明的全部“罪孽”,化作最锋利的矛,主动地、悍然地,迎向了那片代表着宇宙终极真理的……“绝对之无”。
存在,撞向了虚无。
故事,撞向了空白。
省略号,撞向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