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爷摸着自己发白长须，对截教老道的做法非常的厌烦，时至今日，也没能抚平他内心的恐惧：“当时的族长，也就是我们的叔伯，听完之后却是眉头紧皱、大汗淋漓，我当时对那一幕印象特别深刻，要知道我们那大伯可是老姒家号称百年不遇的修炼奇才，真正法体同修的修士，可不是后来靠环境因素，导致人体变异突破超能力者可比肩的，在我们华夏隐门之中，实力也是排名前三的存在。即便如此，在牛鼻子老道面前，他也不敢大声呵斥、喘气。要不是小康的母亲誓死不肯让孩子被抱走，又有族中几位长辈反对，还真让老道如愿了。”
“那后来呢？”春雪彤继续好奇地问道。
“谈不拢，自然是大打出手咯。”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字里行间，却颇有风雷滚滚之势。
“我大爷说，那老道手段了得，更是达到了超能力者的极限行星级。”
“这话到也不假，牛鼻子的实力可用恐怖至极形容都不为过。会稽山一战，我们四位叔伯，两位当场身亡、我亲叔叔落下了终生残疾的下场，而族长他，哎，苟延残喘了两年，最终也撒手人寰了。那一战，要不是禹王留给我们子孙的九鼎天罡大阵保着，让牛鼻子不敢再雷池一步，可能禹陵村没有一人能逃出此獠毒手啊。”他的话说完，几位白胡子长者，也是唏嘘不已。
他们那个时候正年轻力壮，最是气勇，奋不顾身就冲在最前头。可在那个层面的战斗中，几人根本不是老道的一合之将，要不是靠着几位长辈拼死抵挡，他们几人就要早早地折在人家老道手里了，哪还有现在的他们什么事，估计坟头的草都已经换了好几撮颜色了。
就在几人一边感慨一边闲聊着，一位白发皆虚的老者，缓缓地从后院走到了大厅，他双目炯炯有神，一双大手虽骨骼外显，却是异常白净粉红，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位一百零一岁高龄的老翁。他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坐到了最中间的太师椅上，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春雪彤，无悲无喜、无殇无悦。
“大哥。”
“大哥。”众人起身作揖拜首道，旁边的姒小强拉了春雪彤一把，她赶忙学着作揖拜首。
“都坐吧。”老族长声音中和，不徐不慢，每个人却能清晰地听到他字的音节。
姒小强见老者行医完毕，赶忙询问道：“大伯，天天的病情......”
“已无大碍，我已经把她体内的蛊虫逼了出来，再静养几天，想必就能醒过来了。”他接过二太爷递过来的茶壶，轻轻抿了一口。
姒小强听完一愣，天天的病情怎么就跟苗疆的蛊术扯上关系了：“蛊虫？她怎么会中那玩意？”
“你这个做爷爷的，干什么吃的。自己孙女被人下了蛊都不知道，要不是回来得及时，把我这条老命赔进去，都不够。”老族长呵斥了他一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自己虽然也是村长，但在长辈面前，还是大气不敢乱喘，只能乖乖受教的份：“是是，谁不知道您鬼门十三针的厉害，您说几日死一定不会超过三个时辰；您说几日生，就算阎王爷来了，也不敢把人带走。”
“得了，少在那里吹马屁了，都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天天没事了，这不开心了嘛。”姒小强嘿嘿嘿地糊弄了几句，就退到了一旁，姒祥天既然被族长救下了，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再也不敢在几位长辈面前造次。
老族长环视了宗祠一圈，手指在桌子上“哆哆哆”有节奏地敲着，似乎对天天被下蛊一事非常不满：“这世界，总是有人喜欢乱踩界。都知道你们祖孙二人是我禹陵村的直系子嗣，还敢对一个女娃用这么歹毒的手段，老四。”
“在，大哥。”
“你活动活动筋骨，去苗疆走一遭吧，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既然看见了，总要给个说法吧。”
四太爷神态自若，反问了一句：“万一不是他们下得蛊呢？”
老族长头也不抬喝着茶，十分霸气地说道：“哼，这世上，能给活人下中害蛊的，你以为会很多吗？哪怕不是他们苗疆隐门下的，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我们老姒家要答案，他们敢不给吗？”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四太爷刚想起身，又被老族长叫住了：“小娃子们也该见见世面了，不能老是窝在村里不出世啊，要不然又要被人骂我们这些家族处心积虑、跳出红尘外所图不小咯。”
“行，我这次就带几个跳脱一点的子弟，去见见世面。”四太爷拱了拱手，表示认可。
“哎，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又是灾荒、又是战争的，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小康这一走，外边不知道又要乱成什么样子，老姒家连个撑场面的也没有了。弱肉强食的超能力世界，毕竟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啊。”老族长也是有感而发，活了这么多年，人世间纷纷扰扰早就司空见惯，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己找上门，到头来还要为子孙后代忙碌。要不是身体还算硬朗，这把老骨头早就被压垮了。
他和颜悦色地看着春雪彤，缓缓地开口：“你就是张维家的外孙女？”
“见过族长。”
春雪彤这一跪，礼节可不轻，毕竟不是逢年过节或什么整岁寿辰，倒让场内几位老者有点意外。“起来吧，孩子，跪天跪地跪祖宗，姒家的娃不兴跪活人。人啊，跪久了就容易弯腰，往后的日子想要挺起来，都难咯。”
老族长亲自把她扶了起来。虽说也受得起，毕竟是个懂事的孩子，春雪彤这一跪，其实是代表所有姒家子孙，感谢老族长期颐之年，还不忘给后人遮风挡雨的舔犊之情而跪，老族长又岂会不知，这才亲自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这不见到老祖宗您，小彤开心嘛。”
“哈哈哈，你这丫头，嘴巴倒是伶俐。”老族长又从茶壶之中加了一味甘草，倒了一杯给春雪彤，顿时大厅内香气逼人，她趁热喝了下去，人也来了精神，果然是好茶。
“老祖宗，您这养生的功夫有机会也教教小彤吧，小彤希望也能像您这样，青松永驻，为咱家添砖加瓦。”
“哈哈，好样的，年轻人就应该有担当。”九太爷一听小姑娘说话得体，讨人欢心，内心也欢喜的很。
“嗯，老九你有福气咯，养了这么好一闺女。”老族长见她俏皮，又有老九为她打气，自然是顺杆子夸奖一番。随后又把话题给转了过来：“你们刚才的谈话，老头子我在里面都听见了。虽然说小康求仁得仁，毕竟是跟截教的道尊一起消失的，我想呐，也就是回到小康父亲所在的那个朝代去了，暂时跟咱们不搭边，也算除去了心腹大患。可是，倥教毕竟是小康一手建立起来了，于公于私，都不能拱手让人。老二，你也辛苦一下走一遭昆仑山，去会一会那个盗窃走，顺便也帮我、帮我们禹陵村老姒家的子弟问一声，他凭什么座在倥教神王的位置上？我们付出那么多、死了那么多子弟，难道就给他作嫁衣装吗？”这几句话，说得就有点霸气了，一点都不像百岁老头该管的闲事。可大厅内其他几人听完之后却频频点头，好像理所当然似得。
“族长。”二太爷还没回应，倒是春雪彤先开口。
“嗯？小彤，有什么问题吗？”老族长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鼓励她道。
“那个赵仁义已经被我刺杀了，目前生死不明。”
老二一听，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地问道：“嘶....你一个人干的？”
“有个朋友帮了我一把。但是我确信我的流光击穿了他的心脏。”
“那他现在是生死不明的状态？”老二又追问了一遍，满脸不可思议状。
“是的，我逃出来的时候，又折返回去确认了一遍，那边手忙脚乱、哭喊连天，我这才从神殿逃之夭夭。”春雪彤随后又把整个刺杀过程仔仔细细地给众人讲了一遍。事后想来，要不是有那人帮忙，自己估计也回不来了。
众人听完纷纷沉思起来，并非不相信她所言，而是这个结果有点出乎意料。“小彤，你可知那个赵仁义是什么来头？”老族长严肃地问道。
“啊？他原来是倥教的离正王，后来，后来通过阴谋手段，夺取了倥教的王座，有什么隐情吗？”春雪彤满脸疑惑，难道自己还有什么遗漏的？
果不其然，老族长后面的话语，让春雪彤完全颠覆了她对赵仁义的认知：“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那赵仁义乃是牛鼻子老道的道童，专门饲养老道坐骑奎牛的，一手通天符箓被他用得如火纯青。加上之前小康派人传信，息壤所化的盔甲，有可能被老道炼化交由赵仁义保管，老夫很难理解，他是怎么被你刺穿的心脏？”
“这，小彤确实不知，原本以为他只擅长隔空御物，就想替教内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些内情。”
“嗯，还有一种可能，除非是在你刺杀之前，他已经身受重伤或有人想借你之手，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老族长说完，春雪彤是彻底被他的逻辑分析给震慑住了，老太爷这智商也太妖孽了吧，局内之人尚且都不敢如此猜测，他是怎么做到信誓旦旦、稳坐太师椅的？于是用一种很是敬佩的口吻问道：“您，您不出世，怎么知道那么多？跟装了天眼似得。”
“哈哈，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老二收养的孤儿啊，是老姒家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老族长见她吃惊到可以吞下一个鸡蛋的表情，难得幽默了一回。“会稽山一战之后，我们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像截教这样的隐世宗门，除了我父亲稍稍有点耳闻，其它信息旁人居然一无所知。原本以为许仲琳的《封神演义》只是其人杜撰，阐教、截教也只是他编撰出来的法门而已。当我们查了许多古籍，又派人去了一趟冈仁波齐，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是隐门的核心子弟。顺着这条线索，才找出了截教宗门所在地。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把想要安插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身份在其宗门附近生活，凭他的底子和天赋，总有一天，也会潜伏进去的。”
社会太复杂，我想回老家。此时此刻，春雪彤真心觉得在这些手眼通天之辈眼里，自己就是一菜鸡，要是一不小心被他们盯上，估计连续剧里面自己连一集都活不下去，动不动就是阴谋诡计，要不是这次回来，她压根也不会想到，原来赵仁义的背景、出身会这么复杂。
妥妥的无间道啊。
“所以，所以你们就把赵仁义派到老道那里当养牛娃了？”
“想不到三年的养育之才和救命之恩，都喂不饱这头白眼狼，最后还是被他背刺咯。哎......”老族长也是颇为感慨。不过话又说回来，对赵仁义来说，背叛的代价太轻了，纯粹靠情义羁绊，毫无约束力可言，老头子们没有玩出无间道的精髓呐。
“大哥，都是我教导无方，才让他....”老二听完也是十分汗颜，毕竟是自己手上放出去的暗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自问难逃其咎。
老族长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须自责，之所以旧事重提，一是借着机会让春雪彤也知晓一下家族的底蕴，二来也是给众位老兄弟提个醒，以后用人要留三分心。“有些人，天生反骨，不懂知恩，孔孟之道用在他身上，毕竟柔了一些，我这个族长也是有责的。对了，我记得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是，大哥。”
“现在人呢？”
“这......有好几年没有联系上了，一直派人在寻找，就连小康也不知道他准确的落脚点。”
老族长听他这个回答，不禁脸色一沉，但当着后辈的面，也不好意思呵责，只能加重了语气叮嘱道：“那这一次，你就一同见一见吧，务必要有准确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