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守夜的两人闻声立刻推门而入。听闻小姐月事来了,她们虽然瞬间紧张起来,生怕再出现上回那般凶险的状况,但相较于第一次的手忙脚乱,此次显然镇定了许多。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厨房里日夜温着的汤药立刻被端来,蓝羽皱着眉头一饮而尽;专门缝制的、填充了特殊药材的厚实手炉迅速烘暖,小心翼翼地敷在她冰凉的小腹上;采薇手脚利落地又加了一床柔软的被褥;墨画则在她脚边放置了两个暖烘烘的小手炉,驱散四肢的寒气。
这一系列有条不紊、体贴入微的操作,让蓝羽心中安定了不少。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或许是因为药物和温暖开始起效,那恼人的绞痛感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她蜷缩着身体,怀抱着温热的手炉,感受着那股暖流一点点渗透进冰冷的腹部,驱散着内部的寒意。采薇又在她后腰处垫了一个大的热水袋,温热的触感从背部蔓延开来,让她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暖意包裹。
虽然小腹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但置身于这片精心营造的温暖与关怀之中,身体的难受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蓝羽放松下来,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在这份安心的守护下,陷入了浅眠。
然而,这浅眠并未持续多久。一股若有似无、却冰冷刺骨的杀气如同毒蛇般悄然蔓延,瞬间惊醒了沉睡中的蓝羽!她猛地坐起身,锐利的目光如电般扫向四周。
守夜的采薇趴在床边脚踏上,已然睡熟。蓝羽迅速而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惊醒的瞬间,立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凌厉。随即,她用手指无声地指向床底。采薇经历过马车遇袭,虽未感觉到异常,但对蓝羽的判断深信不疑,立刻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悄声钻入了床底阴影处。
与此同时,蓝羽已如灵猫般轻盈跃起,伸手在床顶内侧一个隐蔽的凹槽中取下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袱。她动作迅捷地解开,里面赫然是她惯用的匕首、几枚柳叶飞刀以及一套小巧的袖箭。她以最快的速度套上外衫和便鞋,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随即悄无声息地潜至卧房门后,凝神倾听。
外面,不止一道气息!而且来人身手不凡,数量不少,已然将她的兰汀水榭团团围住。从他们收敛呼吸和移动的细微声响判断,这些人的武功远胜上次在麓山书院遭遇的那些!
突然——
“咻!咻!咻!”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夜空!数支力道强劲的箭矢如同毒蜂般,穿透窗纸,朝着卧房内激射而来!
蓝羽眼神一凛,身形如鬼魅般晃动,险险避开两支。第三支角度刁钻,她手中匕首已然出鞘,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铛”的一声脆响,精准地将箭矢格开!箭簇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发麻。
房内顿时一片狼藉!花瓶被箭矢带倒,碎裂声刺耳;更有箭矢深深钉入梁柱和墙壁,发出沉闷的“咄咄”声;金属碰撞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蓝羽心知在屋内只能被动挨打,眼神一狠,不再犹豫!她猛地一脚踹开房门,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直接暴露在院落之中!
月光下,她清晰看到对面屋檐上,三名黑衣人如同夜枭般伫立,手中弓弩已然再次对准了她!蓝羽眸光冰寒,几乎在现身的同时,手腕一抖,三枚薄如柳叶的飞刀已带着凄厉的尖啸脱手而出,直取对方咽喉!
“呃!” 其中一名黑衣人猝不及防,飞刀精准地没入他的脖颈,他闷哼一声,手中的弩箭失控射出,人已从屋檐上重重栽落。
另外两人见状,立刻弃弩,拔出腰间长剑,纵身扑下!而与此同时,院落阴影中,又有四五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现,刀光剑影瞬间将蓝羽笼罩!
蓝羽咬牙,强提内力,足尖一点地面,身形翩然跃起,同时抬起左臂,袖中机括轻响,一支小巧却速度极快的袖箭射出,与迎面而来的一支利箭在半空中相撞!
“嘭!” 一声不大的爆响,两箭相击竟炸出一小团火光,箭杆碎裂!
然而,就是这强行运转内力的一下,小腹处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剧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般轰然爆发!一阵撕裂般的绞痛让她动作瞬间一滞,身形微顿。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侧一道阴狠的刀光已然劈至!
“嗤啦——!”
蓝羽虽竭力闪避,刀锋仍擦着她的右肩掠过,衣帛撕裂,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
“哼!” 她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脸色在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但她眼神依旧狠厉,知道此刻绝不能倒下!她强忍着腹部翻江倒海的剧痛和肩头的伤势,再次催动内力,身形如风般掠上一侧屋檐,手中匕首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抹过一名正要挥刀的黑衣人的喉咙!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状,眼神更加凶狠,长剑舞动,剑光如网,配合着下方跃上屋檐增援的三人,再次将蓝羽死死缠住!刀剑相交,发出密集刺耳的铿锵之声,火星四溅。
蓝羽腹如刀绞,肩头流血不止,内力运转滞涩,面对五六名高手的围攻,顿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她凭借精妙的身法和狠辣的招式勉强周旋,但身上又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衫。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股磅礴浩瀚、带着凛冽杀意的强大气流如同狂风般从后方席卷而至!同时,一声充满了惊怒与担忧的呼喊划破夜空:
“阿羽——!”
伴随着这声呼喊,一道璀璨如流星般的剑光后发先至,几乎贴着蓝羽的耳畔呼啸而过,带着无匹的锋锐与力量,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正挥剑砍向蓝羽后心的那名黑衣人的胸膛!
那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僵滞,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但人还未倒下一道黑影闪至面前快速的抽出了剑身。
紧接着,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稳稳地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蓝羽,将她紧紧揽入一个带着夜露微凉却无比安心的怀抱。
蓝羽甚至无需回头,那熟悉的气息、那声急切的呼唤,已让她知道——萧景玄来了。
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强提的内力在这一刻骤然松懈,小腹那达到极致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了她的意识。她甚至来不及说一个字,眼前一黑,便彻底晕厥在萧景玄的怀中。
原来,就在半个时辰前,萧景玄结束宫宴,自皇宫返回王府的路上,同样遭遇了一批黑衣人的伏击。这批刺客人数众多,且武功明显高出以往数个档次,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精心培养的死士。激战正酣时,萧景玄瞥见暗刃中的好手“孤狼”也在奋力搏杀,心中猛地一凛,厉声问道:“王府中可还留有其他人手?”
孤狼急声回禀:“殿下,府中并未预留其他人!”
萧景玄瞬间脸色大变!对方如此大动干戈,分明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此刻防卫相对空虚的王府,是兰汀水榭中的蓝羽!
“墨迁!随我回府!” 他再无恋战之心,体内真气轰然爆发,剑气纵横,强行逼退身前数名刺客,与墨迁寻得间隙,如同两道黑色闪电,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景王府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心急如焚地赶到兰汀水榭时,映入眼帘的,正是蓝羽浑身浴血、在数名黑衣人围攻下摇摇欲坠的惊险一幕!她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明显迟缓的动作,让萧景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也不想便发出了那石破天惊的一剑,在她最危急的关头,堪堪赶到!
萧景玄低头,看着怀中已然晕厥、脸色惨白如纸的蓝羽,她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衣衫上更是多处破损,染着刺目的鲜红。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轰然爆发,几乎要灼烧他的理智!他周身的杀气瞬间凝若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冻结。
“一个活口不留!” 他声音冰寒刺骨,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命令。
话音未落,他已然动手。用宽大的玄色大氅将蓝羽紧紧裹住,护在怀中,右手长剑嗡鸣,带着他滔天的怒火与戾气,化作一道死亡的弧光。面前那两个试图趁机偷袭的黑衣人,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喉间一凉,便已捂着喷血的脖颈颓然倒地。
另外几名黑衣人见势不妙,心生退意,刚欲转身遁走,墨迁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拦住了去路,剑光闪动间,惨叫声接连响起,逃跑的路被彻底封死。这些人在与蓝羽的缠斗中本就消耗不小,身上带伤,此刻面对暴怒的萧景玄和实力强横的墨迁,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不过片刻功夫,便被尽数斩杀,院落中又添数具尸体。
萧景玄解决掉眼前的威胁,看都未多看那些尸体一眼,立刻抱着蓝羽飞身跃下屋檐。借着院落中灯笼摇曳的光线,他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状况——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微弱,身上多处剑伤虽然不深,但纵横交错,看起来触目惊心。身上并无致命伤口,但她全身颤抖。
这时,采薇才战战兢兢地从房间里爬出来,看到这修罗场般的景象和萧景玄怀中不省人事的小姐,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急急禀报:“殿下!小姐……”
萧景玄并没有抬头看采薇,低沉的问道:“她怎么回事?”
采薇也看见颤抖着的蓝羽,立忙说:“小姐她今晚月事刚来,睡下前还好好的,还喝了药,怎么会……”
萧景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院落——被踹烂的房门,散落着箭矢和碎瓷片的屋内,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不仅有黑衣人,还有几名拼死护卫却力战而亡的王府亲兵。他的眼神愈发幽暗冰冷。
他不再耽搁,打横将蓝羽稳稳抱起,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凌霄院大步走去,同时对采薇厉声吩咐:“让墨画立刻将药送到本王院中!你去准备一身干净的里衣。另外,去找周管家,让他带人立刻将这里清理干净,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他的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不容置疑。
“墨迁!” 他头也不回地补充道,“速传府医到凌霄院!”
“是!” 墨迁与采薇同时应声,立刻分头行动。
吩咐完毕,萧景玄将怀中的人儿更紧地搂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体仍在因为失血、疼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这份细微的颤抖如同针扎般刺痛着他的心。心急如焚之下,他不再步行,足下一点,身形骤然拔地而起,如同夜枭般掠过重重屋脊,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凌霄院疾驰而去,只想尽快为她处理伤势,驱散她身上的寒意与痛苦。夜风在他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眼中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心疼与滔天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