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路:箕谷方向!”
司马懿声如洪钟,斩钉截铁:
“此乃疑兵之计!”
“主将:戴陵!”
司马懿神色郑重地看向戴陵,沉声道:
“此疑兵之任,非戴将军不可。”
“汝之要务乃西进箕谷,广布旌旗,虚张声势,作出欲从关中进攻汉中的姿态,以牵制蜀军主力。”
选择戴陵担此重任,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断。
戴陵久在雍凉,不仅熟悉陇西地理形势,更曾多次与蜀军周旋,既能准确判断蜀军动向,又能凭借过往战功在军中树立威信,令士卒信服。
更重要的是,戴陵素以沉稳着称,即便面对诸葛亮这等强敌也能保持阵脚不乱,这正是疑兵之计最需要的特质。
戴陵慨然领命!
“第六路:筑水沿岸!控扼津要!主将:州泰!”
“州泰,吾深知你心思缜密,善察机变,故将此水路要冲托付于你。”
“若孟达欲凭舟船沿筑水机动,我予你弓弩手与快船,封锁水道。”
“白日里,你部于下游显眼处巡弋,多张旗帜,以壮声势。”
“入夜后,则将主力潜行至新城水门三里处的芦苇荡中,偃旗息鼓,静待战机。”
“待城中守军意图借水路联络或逃遁,便半渡而击!”
“我要让这筑水,成为孟达之绝地!”
司马懿深深看着州泰。州泰乃后进之杰,果敢明断,控扼水路此等精微之事,正需此类干才。
州泰肃然领命。
“第七路:巫县方向!御吴之障!”
“主将:鹰扬都尉李昭!”
司马懿继续下令。
“李都尉,东吴之辈,最善趁火打劫。”
“巫县乃其西进要道,你率部据守险要。”
“吴兵若来,纵不能退敌,也需阻其旬日,为吾等克城赢得时间!”
疆界防务需忠诚敢死之士,李昭这等忠勇之将,正堪承担此最艰苦的阻击任务。
李昭凛然领命。
“第八路:上庸外围高地!壁垒合围!”
“主将:参军司马师!”
司马懿看向自己的儿子,令道。
“师儿,为将者,需知地利,更需明攻坚之法。”
“你率山地营,抢占上庸四周所有制高点,深沟固垒,锁死陆路。”
“抢占高地后,不必急于攻城。”
“命军士每人负土两袋,于城外高处垒筑土山,须高过城墙一丈。”
“同时,于土山之后,秘密挖掘地道,直通城下!”
“我要你居高临下,以强弓硬弩压制城头。”
“待地道已成,则里应外合,步卒并进!”
“我要的不是你仅仅看着他们,而是要你成为攻克新城的第一道锋镝!”
“此乃汝之初阵,既是历练,亦是为父对你的考校,望你不负我望。”
他将此构成合围并承担首波强力攻坚的重任交予司马师,既是绝对的信任,亦是对继承人的厚望与锤炼。
司马师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被委以重任的激动与坚毅,肃然躬身。
“父亲……都督!师,必不负重托!定让新城墙垣,在我军脚下崩摧!”
司马懿闻言,倍感欣慰,轻轻颔首。
随即,他转身看着舆图,思忖此虚实结合之策可有疏漏?
他亲率的主力第一路与张合第二路是攻城主力!
戴陵第五路是有效的虚招!
而防御方面:夏侯儒第三路、胡遵第四路、李昭第七路则构成了坚固的外围防线,分别针对蜀、吴援军!
良久,他微微颔首。
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回舆图上的新城!
州泰第六路控扼水路!
司马师第八路控扼陆上高地并展开立体攻势!
如此,则构成了水陆俱锁、上下夹攻的必杀之局……
司马懿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帐中众将每一张坚毅的面孔。
那沉静的气度,让激昂的士气逐渐沉淀,化为更凝实的战意。
他最终开口,声如金石:
“八路并进,要害不在‘攻’,而在‘锁’。”
他转身,手指在舆图上划出数道无形轨迹,仿佛已将新城紧紧缠绕。
“张合锁其东,夏侯儒绝其西,戴陵惑其北,李昭拒其南。”
“我要新城在顷刻之间,水泄不通,蚊蚋难通。”
他双掌猛地一合,发出清脆一响。
“孟达此刻或许还在权衡利弊,而我等,要让他再无权衡之机!”
“当其举目四望,尽是我大魏旌旗时,其侥幸将顷刻化为骇然……”
“本督,要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事不宜迟,即刻整军出发,不得有误!”
“诺!”众将轰然应命,声震梁宇!
随即甲胄铿锵,如群虎出柙,领命而去!
司马懿目送众将离去,手抚长须。
他暗自思忖:“缓兵惑心,八路齐出,分扼险要,阻绝外援……几乎动用了手中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布下了一个必杀之局!”
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反复沉吟。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中军大帐,霎时间只余下烛火摇曳,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肃杀之气。
他踱步到舆图前,背影在烛光下拉得悠长,将那座孤城完全覆盖。
他平素用兵谨慎,这绝对寂静,正好来审视整个布局是否还有一丝疏漏?!
他暗自沉吟:
“吾方才手书,乃是为孟达编织一场安寝之梦。”
“而八路大军,便是要在其酣梦最深时,化为惊雷一击!”
“信到之时,即是兵临城下之刻!”
安排完对新城的主攻与合围,司马懿的目光投向更远处。
他转向身边的梁几问道:“申狼何在?”
梁几答道:“末将已令人带其在外候命。”
司马懿点头。
不一会儿,已更换衣甲、神色仍带惊惶的申狼被带了上来。
“都……都督……小……小人……”
司马懿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随即说道:
“本督予你一队精锐死士,着你即刻出发,绕道潜入西城!”
“西城乃申氏根基之地,申仪虽陷新城,其必有余党。”
“着你联络彼等,伺机而动,或扰乱西城,或传递消息。”
“若能设法救出申仪,便是大功一件!”
申狼闻言,精神一振!
此乃救出家主之绝好时机!
连忙叩首:
“小人必效死力,以报都督!”
司马懿一挥手,申狼便被带下安排。
梁几近前低声问道:“都督,您此举是……?”
司马懿目光仍看着舆图,淡然道:
“此子恐难以成事!”
“然,若其能在西城掀起风浪,牵动孟达些许心神,便不枉我派出的那队死士。”
“即便事败身死,亦无妨碍。”
“孟达必以为吾等之重心在于内应……”
“此乃间术耳!”
“此乃闲子,成了可收奇效,败了亦能惑敌,于大局无损。”
梁几心领神会:
“都督明鉴!”
司马懿转身看着舆图,独自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目光再次聚焦于那座被重重标记的“新城”。
烛火将尽,帐内光影摇曳!
他的身影投在舆图上,将这座“孤城”完全吞噬于黑暗之中。
“孟达,孟达……”
“纵使你有所准备?!”
“纵使你有高人相助?!”
“在此天罗地网之下!”
“汝又能挣扎几时?!”
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彻骨髓。
“待汝收到吾之‘安抚’信函,心神动摇之际!”
“便是吾八路大军合围并进之时。”
“棋盘已布,如今,只看你如何在这绝局中,步步走向死路!”
他仿佛已看到,这座坚城在内外交困、孤立无援中,最终倾覆的景象。
夜色深沉!
魏军大营中,人马调动,蹄声阵阵!
一股凛冽的杀气,直冲新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