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悬在半空,还是轻轻落回膝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安的目光从唐棠熟睡的侧脸移开,落在屏幕上还在欢快跳动的动画角色上,微微出神。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像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唐棠的睫毛颤了颤,从浅眠中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脑袋还下意识地往宁安肩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谁啊……”
宁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神思,她轻轻拍了拍唐棠的背,示意她继续睡,自己则站起身:“我去看看。”
宁安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时,愣了一下。
门外站着的是李思雅。
宁安拉开门时,愣了一瞬,呼吸都停滞了一分。
李思雅站在门外,身上换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银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比平时多了几分柔和。她手里提着个纸袋,见宁安愣住,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不请我进去吗?”
“啊……请进。”宁安侧身让她进来,目光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身影。
李思雅今天的样子很不一样,少了些平日的干练,多了种让人安心的温柔,像春日里晒过太阳的被子。
李思雅走进客厅,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宁安身上,眉头微蹙:“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休息好?”
宁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避开她的视线:“没……没有,可能是有点累。”
李思雅的目光掠过沙发上半梦半醒的唐棠,又落回宁安略显苍白的脸上,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宁安的手腕,忽然顿住了。
宁安袖口卷得不太规整,露出的小臂内侧,有一小块浅褐色的印记,边缘还带着点药膏特有的油光——那是昨天给林溪处理擦伤时,不小心蹭到的碘伏和消炎膏。
“这是怎么回事?”李思雅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块印记,声音里的温和淡了几分,多了点严肃,“弄伤了?”
宁安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慌忙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块痕迹:“没、没事,就是昨天帮林溪处理伤口时不小心蹭到的,她……她昨天为了帮我,摔了一跤。”
李思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指尖悬在半空。她看着宁安慌乱遮藏的动作,眼底的担忧渐渐掺了些锐利:“林溪?”
宁安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嗯,她……”
“她怎么会为了帮你摔跤?”李思雅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你们昨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宁安的指尖猛地收紧,衣角被攥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低低的:“就是……就是在小区里散步,我脚踩空了,差点摔倒,是她……”
李思雅静静地看着宁安,没再追问,客厅里的空气却像被抽走了大半,闷得人喘不过气。
“宁安。”李思雅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凉意,“看着我。”
宁安的肩膀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温和,反而像结了层薄冰,看得宁安心里发慌。
李思雅的目光像结了霜的湖面,冷得宁安指尖发麻。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似的,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以为……”李思雅顿了顿,声音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的指尖轻轻蜷起,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袖口被攥得变了形。
明明是生气的,可看到宁安泛红的眼眶,那点怒意忽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倏地瘪了下去,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
宁安看着李思雅眼底的失望像潮水般漫上来,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垂下头,指尖在衣角上反复摩挲,指节泛白。
“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怕你担心。”
宁安低着脑袋,声音发哑:“昨晚追一只黑猫进了陌生巷子,遇到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是林溪挡在我身前,我才没受伤……我怕你知道了担心,就没说。”
说完,她头更低了,手指绞得也更紧了。
唐棠早就醒了,本想再听会儿宁安和李思雅说话,余光瞥见宁安低着头,一幅像是要哭的模样(唐棠认为的)。
她“腾”地坐起来,一下子就扑到宁安身前,凶巴巴地看着李思雅:“李思雅!你怎么可以凶安安!”
李思雅愣了一下,随即眉头舒展了些,语气缓和下来:“我没有凶,只是想问清楚情况。”
唐棠却不依不饶,拉着宁安的胳膊把她往身后护:“那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安安都吓坏了!”
宁安看着唐棠像只炸毛的小猫,张开胳膊把自己护在身后,对着李思雅气鼓鼓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眼底的紧张也散了大半。
她轻轻拉了拉唐棠的衣角,声音放得很软:“棠棠,没事的,雅雅没有凶我。”
唐棠回头瞪她:“还说没有?她刚才声音都变了!安安你就是太好脾气了!”
宁安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唐棠的头发,像安抚小动物似的:“真的不怪她,是我没说清楚,让她担心了。”
唐棠瞥了李思雅一眼,见对方确实没再紧绷着脸,才悻悻地放下胳膊,却还是攥着宁安的袖子不放,小声嘟囔:“那也不能吓你啊。”
宁安拍了拍她的手背,转向李思雅,语气诚恳了些:“对不起,雅雅,刚才话没说全,让你担心了。林溪……她确实保护了我,替我受了伤,甚至有些骨裂……”
李思雅的目光落在宁安微颤的睫毛上,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忽然开口,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懊恼,垂下眼帘:“如果我这几天没有被家里的事绊住脚,能常来看看你……”
宁安看着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针织开衫的纽扣,那点被质问的小委屈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不关你的事。”宁安往前挪了半步,轻轻碰了碰李思雅的胳膊,“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你已经够忙了,我不该再给你添乱的。”
李思雅抬起头,紫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自责,还有点被她触碰时的微怔。
她反手握住宁安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与执拗:“你的事,从来都不是添乱。”
李思雅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扣在宁安的手腕上,紫瞳里的光亮得有些晃眼:“对我来说,你的事永远是最重要的。”
宁安的心跳漏了一拍,被她握住的地方像有暖流慢慢漫开,顺着血管淌进心里,烫得她指尖微颤。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李思雅接下来的话打断。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巷子在哪个位置?林溪的伤具体是怎么回事?”李思雅的语速快了些,眼底的温柔被锐利取代,却不是对着宁安,而是藏着对潜在危险的警惕,“你把经过仔细告诉我,一点都不能漏。”
她语气认真,握着宁安手腕的力道又紧了紧,似是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再次陷入什么未知的险境。
唐棠在旁边听着,也忘了再跟李思雅较劲,脸上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
她虽然没亲眼见到昨晚的事,但昨晚光是听宁安提过“凶神恶煞的男人”,就足够让她心惊。此刻见李思雅追问细节,也跟着竖起耳朵,攥着宁安袖子的手不自觉收紧。
宁安看着两人凝重的神色,心里那点想隐瞒的念头彻底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昨晚的大大小小的细节几乎都说了出来。
李思雅一直没说话,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收紧,指节泛白,米白色的针织开衫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她垂着眼,银发垂落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紧抿的唇线透着几分隐忍的后怕。
光是听着,都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闷得发疼。若是林溪没有冲出来,若是男人手里有更危险的东西,若是……太多的“若是”像冰锥,一下下刺着她的神经。
她抬眼看向宁安,女孩的脸色依旧苍白,说起那些画面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是没从惊吓里完全缓过来。
李思雅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安抚的意味。
“还好你没事。”她的声音有些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李思雅的目光从宁安脸上移开,转向紧闭的客房门,紫瞳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审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李思雅的目光重新回到宁安的小脸上,眼神柔和得几乎要溺出水来:“安安,能让我单独和林溪待一会儿吗?”
宁安被她看得心头一跳,像是有只小雀在胸腔里扑腾着翅膀,连耳根都悄悄泛起了薄红。
她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指尖在衣角上轻轻蹭了蹭,声音细若蚊蚋:“这……不太好吧?她刚吃完午餐,现在应该已经在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