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一边与父母聊着天,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紧锁在病房墙壁的时钟上。时针一分一秒地挪向傍晚,
他的内心也愈发焦灼——旧身体必须醒来,八点前必须赶到工厂,夜班绝不能迟到!王线长绝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面上维持着“林远”的从容,与父母谈论着“林凡”的种种,心里却在疯狂计算着时机。直接去摇醒“自己”?这太突兀了,父母会怎么想?
就在这时,母亲李秀兰微微蹙眉,轻声说想上洗手间。父亲林建国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母亲,两人缓慢地朝病房内的独立卫生间走去。
机会!
眼看父母的身影没入卫生间门后,林凡如同猎豹般瞬间从椅子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到病床边,对着那个趴在床沿、酣睡正香的旧身体,毫不留情地剧烈摇晃起来。
“醒醒!快醒醒!要迟到了!”他压低声音,在“自己”耳边急促地低吼。
几下剧烈的摇晃后,旧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眼皮艰难地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抽离感猛地攫住了他,新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重重地趴倒在了母亲病床的空余边缘。
而在旧身体中彻底醒来的林凡,来不及喘息,立刻着手处理眼前的“烂摊子”。他费力地将新身体“林远”的手臂摆好,脑袋调整到一个看似是困极趴睡的姿态,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睡着了一样。
刚做完这一切,卫生间的门就响了。林建国搀着李秀兰走了出来。
老两口一抬头,看到病房内的情形,瞬间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只见他们的儿子林凡已经醒了,正站在床边,而刚才那个气度不凡、英俊挺拔的年轻人“林远”,此刻却毫无形象地趴在病床边缘,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这是咋回事?”林建国指着“林远”,结结巴巴地问,“小林他……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
林凡心脏狂跳,面上却努力做出刚睡醒的茫然状,抢在父母深思前开口:“爸,妈,我也不知道。
我刚刚醒过来,就看到林远他趴在这儿睡着了。他之前跟我说过,他这几天为了个项目,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可能……可能是太累了吧,撑不住了。”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父母的反应。
李秀兰看着趴在床边、连睡着都难掩俊朗的“林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唉,这孩子,也不容易……。”
“爸妈,你们千万别吵醒他!”林凡赶紧强调,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他真的太需要休息了。他睡到什么时候自然醒,就什么时候醒,千万别动他!”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已经不早,从医院赶到自己的廉租房就已经需要不少的时间了。然后从廉租房换好工装骑电动车到工厂的时间,最少需要二十分钟,他必须立刻出发!
眼看父母脸上还残留着疑惑,似乎还想问些什么,林凡再也顾不上解释,抓起自己那破旧的外套,急匆匆地扔下一句:“爸,妈,我必须得去上夜班了!再不走就真要迟到了!你们照顾好自己,也……也照顾好我朋友!让他睡!” 说完,他便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病房。
林凡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他无比担心——万一父母把新身体弄醒了怎么办?自己正在工厂上夜班,新身体若是在医院醒来,那旧身体必然会在流水线旁当场昏睡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整个夜班,林凡都在这种极度的忐忑和强行提振的精神中度过。他反复看着手机上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的屏幕,既希望它安静,又害怕它突然响起。每一次产线主管从身边经过,他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幸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当清晨下班的铃声响起时,林凡几乎是虚脱般地松了口气。父母没有弄醒新的身体。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骑上那辆破旧的电动车,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廉租房。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直接将自己摔在那张坚硬的地铺上。几乎是头沾到枕头的瞬间,意识就迅速沉入了黑暗。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趴在床沿的林凡新身体上。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林凡新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归的瞬间,他立刻看向病床。母亲还在安睡,脸色比昨天好了一些。父亲林建国则已经醒了,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地守着。
看到“林远”醒来,林建国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了朴实的、带着感激的笑容。他站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油条和一杯豆浆,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小伙子,醒了?给,刚买的,趁热吃。”林建国的声音温和而慈祥淳朴,“听我儿子说,你最近累坏了。小伙子,辛苦了。”
林凡看着父亲递过来的早餐,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关切,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他的父亲,此刻却只能以“儿子的朋友”的身份接受这份温暖。他接过豆浆油条,指尖感受到那份温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谢谢……叔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不辛苦,应该的。”
林建国又回头看了看还在睡的妻子,压低声音,“你阿姨情况好多了,医生说再观察一两天,稳定了就能出院了。多亏你来看她,她心里高兴。”
林凡点点头,咬了一口油条“那就好……叔叔,您也多注意休息。”他看了看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站起身,“我……我还得去上班,就不多待了。”
“哎,好,好,你快去忙,正事要紧。”林建国连忙说道。
林凡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安睡的母亲和旁边慈祥的父亲,将这份无法相认的酸楚默默压在心底,转身离开了病房。
为确保工厂和女装店的工作都不出纰漏,林凡无法再亲自去医院探望母亲。他只能通过那部旧手机,频繁地关心母亲的病情和父亲的状态。
与此同时,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纤美”女装店的工作中。
凭借极其出色的外表,他成了店里一块无形的金字招牌,吸引着众多年轻女性顾客。
他耐心地为她们推荐、搭配,业绩节节攀升。看着每日的销售单据,林凡心中计算着:底薪4000元,加上5%的销售提成,这个月收入很可能突破一万五千元,而且到了第二个月底薪就涨到5000了。
这让他内心充满了希望和动力,他仿佛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的愿景正变得清晰起来。
母亲李秀兰因腰椎间盘突出急性发作,在医院经过约一周的系统性治疗后,疼痛得到有效控制,医生准许她出院回家继续绝对卧床休养。
父亲林建国很快在保安公司附近租下了一个月租1600元的一室一厅,虽然狭小,但总算是个安稳的落脚处,他将母亲接了过去悉心照料。
时光流转,距离母亲出院又过了一个多月。林凡的旧身体在工厂拿到了扣除杂项后不到四千的微薄薪水,而他的新身体则在“纤美”拿到了第一份完整的月薪——底薪加提成,共计一万八千二百四十元。
握着这笔沉甸甸的收入,林凡没有半分犹豫。他立刻通过旧身体的账户,将两个账户里凑出的一万元转给了父亲。在转账附言里,他写道:“爸,收下,家里用。”
电话那头,父亲林建国看着手机的到账提示,沉默了良久,才传来他带着哽咽的声音:“凡娃……你……你哪来这么多钱?你自己在外面别太苦了自己……”
“爸,你放心,我最近工作很顺利,拿了奖金。”林凡的旧身体站在工厂的夜色中,语气肯定地安慰道“爸…你别担心……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挂断电话,林凡长舒了一口气。这笔由新身体创造的价值,终于能化为实质性的力量,支撑起那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