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身,故作自然地用铲子铲起一堆石灰粉,假装要再做一块肥皂坯,借此避开司过于直接的目光。
他接话,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科学式的冷静: “根据我一百亿年前就得出的结论:如果一个男人当面如此热情地称赞另一个男人,那么他八成是个私心爆棚的腹黑狂魔。”
百莱喑:(??_??)? 有这个结论吗?我怎么没听过?
千空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一边捣鼓石灰一边低声快速补充解释:“不是同性恋,就是策士(谋略家)。通常后者更麻烦。”
随后,他抬起眼,斜睨着司,红色的瞳孔里带着审视:“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你们当面蛐蛐也没放过我。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仿佛被误解的苦笑:“伤脑筋呀,我没有那么深的企图啦。只是觉得以你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从无到有……打造出近代文明。”
他顿了顿,语气显得更加真诚,或者说更难以捉摸,“嗯,我只是这么想而已。”
回应他的,只有千空更加警惕的目光和百莱喑悄然绷紧的身体。
百莱喑已经微微蹲下身,重心后移,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保护幼崽的猫妈妈,时刻准备着把离司过近的千空拉回来。
此子断不可留!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时,总会出现一个木头人打破僵局。
“哎呀——”大树放下手中的工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发出满足的感慨,“文明原来是这样发展的啊……”
千空顺势接话,继续铲着石灰,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日常闲聊:“是啊,一步步来的,我们正在一点点接近近代文明。”
百莱喑也默默上前一步,看似无意地站到了千空和司之间,用身体隔开了两人,语气轻快地附和:“有小千空在就会容易很多啦。小千空真棒!”
她脸上笑着,但司能清晰地感觉到,挡在他前方的这两人,警惕心丝毫未减,就像两只炸着毛盯着潜在威胁的猫。嗯,还是两只靠在一起的猫。
“所以!”大树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他挠着头,充满期待地看向千空,“第四个是什么?你不是说贝壳有四个最重要的用途吗!”
千空和百莱喑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四种……绝对不能现在说。
千空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点疑惑地反问:“没啦,只有3种。我不是说是三个吗?”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大树眼前晃了晃。
百莱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一种“你完了”的眼神看着大树:“大树你终于把自己的耳朵吵坏了啊,小千空只说了3种哦。”
“咦?是、是吗?!” 大树瞬间陷入自我怀疑。
太难了,好不容易在线的脑子还要被幼驯染踢一脚。
“是啊!” 千空斩钉截铁,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示意讨论结束。
大树赶紧跟上起身离开的千空,还在纠结:“百莱喑都这样说……看来我记忆力都不管用啦!”
百莱喑跟在最后,转身离开前,最后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眉头微蹙的司,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倘若眼神能砍人,那他现在应该是被扎满细针的娃娃。
司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更甚:为什么要特意岔开话题?明明之前伸出了四根手指……他们在隐瞒什么?那个碳酸钙,还有更重要的第四种用途?
——
夜晚,月光透过树屋的缝隙洒下。
司被他们两个暗下操作,睡在了最里侧,这是很好的地方,安全又容易被禁锢。
担心司会趁夜有所动作的百莱喑并没有睡着,她闭眼假寐,敏锐的感知却笼罩着整个树屋。
她能“听”到司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常人的精神旋律。
大部分时间是深沉而和谐的,但偶尔会溢出一些杂乱、躁动、甚至隐含偏执的符晕。
就像一块内里偷偷被侵蚀腐烂的美玉。
小千空似乎还在屋外忙碌,没有回来。而另一边,大树已经睡得鼾声四起。按他那单细胞的恢复力,就算不用我的能力放松,也能睡得像头死猪。
百莱喑暗自思忖:需不需要……用点小手段,给司加深一下‘不要轻举妄动’的印象呢?
他或许是仁慈的,但同时也是极度危险的。
现在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前期或许能有效震慑,但也会激怒他。等矛盾真正挑明时,可能会连我一起‘清算’……
啊……
不过,那样好像……也不错?
这个有点疯狂的想法让她心情莫名愉快起来,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随后,她悄无声息地翻出一样东西——那是她花了很长时间调试、烧制的陶埙。
她将埙凑近唇边,一段极其轻柔、空灵、带着淡淡忧伤和抚慰力量的童谣旋律,如同夜雾般缓缓流淌出来,轻柔地包裹住树屋。
像云雾般无法琢磨地揉进人心里。
这旋律似乎带有奇异的魔力,辗转的司被重点关照了。
那熟悉的、仿佛源自遥远童年记忆的温柔曲调,穿透了司层层设防的心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妹妹很小的时候,蜷缩在他身边哼唱的歌谣……原本躁动不安的心情被奇异地抚平,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的困意如同潮水般猛地席卷了他的大脑。
怎么……回事……这旋律……
司的意识挣扎着,但根本无法抵挡那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安抚,来不及思考更多,眼皮就像被灌了铅一样,彻底合上,沉入了无梦的深眠。
确认司已经彻底睡熟后,百莱喑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屋外。
千空果然还在树下,就着微弱的月光,正专注地用皮绳和坚韧的木棍缠绕、固定着什么,动作又快又稳。
百莱喑轻盈地从树上跳下,落在他身边,看向地上跪坐着的猫 ,“小千空,在做什么?”
“啊……已经做好了。”千空抬起头,将手中那件刚刚完工的东西举起来——那是一把造型粗糙但结构扎实的木制十字弓,虽然简陋,却透着一种实用的危险气息。
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和认真,甚至带着一种仿佛要将所有希望托付给她般的郑重。
“到时候……可就靠你的准头和它,来做我们最后的‘保险’了。” 他低声说,目光紧紧锁住百莱喑。
靠我啊……
把这样的重担和信任,交给这样一个目的不纯的我……
这样的小猫……真是又可爱又让人心疼死了。
百莱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和更深的愧疚,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当然。交给我吧。”
但下一秒,她就画风一变,突然伸出胳膊,一把搂过千空的脖颈,将他往树屋方向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老妈子”模式:“好了!放心了的夜猫子科学家!现在、立刻、马上!去睡觉!”
“哇啊!手!胳膊!要被勒死了!” 千空猝不及防,被她勒得直拍她的手臂,“我不要窒息昏睡啊!这种‘辅助’敬谢不敏!” 抗议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奇异地融入了这片星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