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皱眉,发出轻轻地呓语。
皇额娘,孝懿皇后佟佳氏么?
珈宁顿了一下,把碗放到桌上,看肉煮的差不多了,用两个粗木枝把瓦罐小心地把瓦罐从火上移开,放在旁边。
她用树枝夹起几块炖得软烂的兔肉,自己先吃了些祭祭五脏庙,然后又夹了兔腿肉吹了吹,走到胤禛身边。
“四爷,四爷……”
见胤禛缓缓睁眼,她扶他慢慢翻身“先吃点东西。”
胤禛艰难坐起,看了眼递到面前的兔肉,又抬眸看向珈宁,抬手准备接肉的瞬间发现自己上身坦露,衣服已被换过……
“你……换得?”
他声音嘶哑,目光复杂地落在珈宁脸上。
“嗯……您背部有伤,这样有利于您恢复。”
珈宁夹起一块肉送到胤禛嘴边:“饿了快两天了,您多少吃点。”
他机械地张开嘴巴,沉默地撕咬着兔肉,动作僵硬而缓慢。每一次咀嚼似乎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火光在他低垂的眼睑下投射一片浓重的阴影,遮掩了他所有隐秘的情绪。
珈宁喂他吃完肉,又把瓦罐里的汤倒入了碗里喂给胤禛,然后退回火堆旁边,强撑着精神,留意着旁边石头上的衣物不时翻动一下,让它们烤得更均匀一些。
做完一切,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上来,珈宁的眼皮沉得厉害。
“累了便上来歇吧。”
珈宁抬眸,见胤禛已趴在了床的里侧,给她腾出了一半的位置。
珈宁也不推托,她向来识时务,谁不想睡的舒服些呢。她躺在床上,呼吸逐渐均匀,但潜意识依然捕捉着周围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压抑的急促的喘息。
珈宁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胤禛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眉宇紧拧,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摸了一下胤禛的额头,比下午回来时更烫了。
“四爷,四爷!”
珈宁急促地唤他,试图将他从这危险的高热中唤醒,但胤禛毫无反应,只是痛苦的喘息着。
他身体因高热而微微抖动,薄唇微咛,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冷……”
那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种侵入骨髓的脆弱,与他平日里的冷厉威严判若两人。
他无意识地蜷缩得更紧,牙齿微微咯咯打颤。珈宁心道不好,高烧的人忽冷忽热,这寒颤本身比高热更加凶险。
她扑到火堆旁边,顾不得烫手,用几支树枝将几块尚有余温的木炭拨拢到一起,又飞快的添上了几根之前寻来的小木材和枯叶。
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直到一点微弱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橘红色的光晕再次驱散了一点浓重的黑暗,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火光下,他的脸色红的极不正常,嘴唇干裂的发白,额头上脖颈间全是冰凉的虚汗。
珈宁把瓦罐里剩下的汤水全倒在碗里,又把桶里的水倒进去,放在火上继续烧着,然后小心得端到他的唇边。
胤禛烧得昏沉,张口本能地汲取着水源,动作有些急切,冰冷的水顺着他的下颚流下。
珈宁轻轻帮他擦去,又用冰凉的湿布轻轻敷在他滚烫的额头。拿碎布条擦拭他汗湿的颈侧和脸颊,希望能帮她稍稍降降温。
湿布带来的冰凉,让胤禛舒服了一点,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许。
但没多久,那阵剧烈的寒颤又来了,甚至比刚才更猛烈,他高大的身躯在床上剧烈的抖动着,牙齿碰撞的时候声音清晰可闻。
“额娘……别丢下我……”
孩童般的无助话语,让珈宁的心不禁又柔软了几分。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敢相信,这位铁血刚正着称的冷面阿哥,内心深处竟藏有这样的脆弱。
一股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珈宁,让她在他身边躺下,紧挨着他因寒冷而剧烈抖动的身躯。
为了不触碰到他的伤口,珈宁伸出手臂,有些笨拙地从前面环抱住胤禛,将他尽可能拥进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这具寒热交替中备受煎熬的躯体。
胤禛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唯一的浮木,非但没有推开,反而拥得更紧,宽厚的手掌甚至无意识地摸索着,抓住了珈宁的手腕。
他的手指滚烫有力,像烧红的铁钳,死死的箍着珈宁的腕骨,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仿佛那是他在这冰寒地狱里唯一的锚点,指甲几乎嵌进珈宁的皮肉里,带来清晰的痛感。
“皇额娘,快好起来……”
呓语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脆弱得不堪一击,那呼唤像一道无声的电流,穿透了冰冷的夜晚狠狠击中了珈宁心中设防的缝隙。
珈宁的下巴轻轻抵着胤禛汗湿的发顶,声音轻柔,几近耳语。
“没事的,四爷,我在……”
胤禛依旧昏沉,话语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珈宁就那么静静地抱着他,像抱着一个受尽委屈惊魂未定的大孩子。
一只手被他死死攥着,只能用另一只手,一边帮他擦汗,一边轻拍着他的臂膀,动作笨拙而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浓稠的墨色开始透出一丝青灰色时,珈宁再次探向胤禛额头,掌下的温度虽然依旧偏高,但那种灼人的滚烫感似乎真的退下去了一些。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一直紧箍珈宁手腕的手终于彻底松开了力道,无力地垂落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再是那种被高热和噩梦折磨的昏沉,而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后,一种近乎虚脱的沉睡。
珈宁帮他后背的伤口又洒上了一些创伤药,喝了些瓦罐里的水,也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意识朦胧中,她被一股烤肉的焦香馋醒,睁开眼,发现胤禛已穿上布衣,正坐在火堆旁烤一只山鸡。
床脚是她昨日洗过的衣服,已叠得整整齐齐。
“醒了?”
胤禛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来,掰了一块鸡腿递给她“正好尝尝。”
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是打开的方式不对么?(⊙_◎)
她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依旧对上那双有些温柔地眸子,她有些不确定道:
“四爷,您好些了?”
她手抚上他的额头:“好像还有些烫。”
“无碍。”
胤禛把珈宁的手拿开,把鸡腿放在她的手里,耳尖有些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