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一言乱天下
那个声音，清冷、高远，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是天道本身在宣读一份不容置喙的判决书。
它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回响，然后，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苏九头顶那颗汇聚了数百人灵力、足以夷平半座城西的五彩能量球，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末日般的光辉。
六记茶楼内，阵法仍在运转，惨绿色的鬼火妖异地跳动，将叶知秋那张失血的脸映照得如同厉鬼。
门外，那数百名被大阵锁住、灵力不断流失的修行者，还保持着惊恐和绝望的姿势。
但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前一秒，他们是看着屠夫的羔羊。
那么这一秒，他们就变成了闻到血腥味、却被笼子困住的狼群。
“‘许愿石’……在燕京叶家？”
“威胁等级下调……紧急S级任务……”
“双……双倍许愿权？”
死寂被窃窃私语打破，然后迅速演变成了一场无声的风暴，在每个人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贪婪，是永远无法被扑灭的火焰。恐惧，只能暂时将其压制。
而当一个更诱人、看起来风险更低的目标出现时，恐惧便会瞬间化为驱动贪婪的燃料。
苏九，是个硬骨头，是个怪物，是个能把叶家麒麟子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煞星。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许愿机会，跟他死磕，不值。
但燕京叶家呢？
他们是庞然大物，是千年世家，可他们现在是“失控造物”的窝藏者，是天枢认证的“任务目标”！
这意味着，攻击他们，不仅不是邪道，反而成了“替天行道”！
更何况，奖励是双倍！
一瞬间，看向苏九的眼神，从恐惧，变成了……不耐烦。
他们不再关心苏九会不会杀了他们，他们只关心，这个该死的阵法什么时候能解开，别耽误了他们去燕京抢头功！
这世上最荒诞的转变，就这样发生了。
“不……不可能……”
阵法中央，最先崩溃的，是叶知秋。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
“是陷害！这是陷害！我叶家怎么可能会有‘源界’的失控造物！这是污蔑！”
他嘶吼着，与其说是在辩解，不如说是在自我催眠。
然而，他那引以为傲的“知微”心境，此刻却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映出了最残酷的真实——那个声音，来自天枢的最高层，不容置疑。
这意味着，家族……出事了。
而且是出了能让整个叶家万劫不复的大事！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苏九，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明觉的乞求。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到底对天枢说了什么？！”
苏九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阴谋？叶大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一刻钟前，你还带着人堵我的门，想把我生吞活剥。”苏九的语气很平静，“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闲心去管你叶家的闲事？”
他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但落在叶知秋耳中，却比任何嘲讽都更加刺耳。
是啊，自己才是那个猎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可转眼之间，自己的家族，就成了全世界猎人的目标。
而自己，这个叶家的麒麟子，却被当初的猎物像条狗一样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巨大的羞辱和绝望，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理智。
“苏九！你放我出去！我叶家若是倒了，你也别想好过！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他色厉内荏地咆哮着。
“哦？”苏九眉毛一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怜悯，“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或者说，你觉得，你现在出去，和留在这里，哪个更安全？”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叶知秋的头顶浇下。
他呆住了。
是啊……现在外面，是全世界的贪婪。
他叶知秋的名字，不再是荣耀和护身符，而是“双倍奖励”的移动小金库。
他现在出去，会被那群已经杀红了眼的修行者，瞬间撕成碎片！
留在这里，至少……还活着。
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攥住了他的心脏。
“九爷，这……这叫啥？风水轮流转？”六叔看着外面那群人变幻的脸色，又看了看阵中失魂落魄的叶知秋，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
他凑到苏九身边，压低声音，一脸肉痛：“那他们跑了，我这茶楼的损失……”
秦卫东在一旁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目光闪烁着精光。他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飞速分析整个事件的脉络。
“‘许愿石’……‘源界’造物……叶家……”他喃喃自语，“我明白了。从一开始，所谓的‘混沌’降世，‘行走的许愿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是叶家或者他们背后的人，为了隐藏真正的‘许愿石’，而故意抛出来的烟幕弹！他们选中了九爷你当这个替罪羊！”
苏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门外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现在，替罪羊没用了，烟幕弹也该换了。”
“杀千刀的叶家！敢这么坑九爷！”六叔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抄起劈柴的斧子就想往叶知秋身上招呼。
“别急。”苏九拦住了他，“账，要一笔一笔地算。”
就在这时，门外的人群终于按捺不住了。
一个胆子大的散修，壮着胆子冲苏九喊道：“苏……苏大师！既然天枢已经下调了您的威胁等级，那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把这阵法撤了？我们也好……也好去为玄学界尽一份力！”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但眼中的急切和贪婪，根本掩饰不住。
“对啊！苏大师，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被蒙蔽的！”
“放我们走！我们这就去燕京，找叶家讨个说法！”
人群鼓噪起来，他们看向苏九的眼神，虽然依旧畏惧，但已经带上了一丝催促和理所当然。
仿佛苏九放他们走，是天经地义。
苏九笑了。
“各位，别这么着急嘛。”
他环视全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来都来了，空着手走，多不好意思。我苏九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有来有往。”
他顿了顿，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缓缓抬起了手。
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而恐怖的能量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而被大阵抽走的灵力，化作一道道涓涓细流，顺着无形的轨迹，重新流回到了门外那些修行者的体内。
“这……我的法力回来了！”
“他……他在把力量还给我们？”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狂喜。
他们感受着体内失而复得的力量，看向苏九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这个年轻人，明明有能力将他们全部轰杀至渣，却选择了……放手？
他图什么？
叶知秋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九。
他不明白，苏九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拿捏了所有人的筹码。
“多谢各位刚才的‘慷慨解囊’。”苏九将所有力量尽数归还，他那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已经恢复了红润，道场的损伤，在这股庞大力量的温养下，已无大碍。
他看着门外那群重获力量，心思各异的修行者，脸上的笑容和煦得像个邻家男孩。
“现在，大家可以上路了。”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啪！”
那笼罩了整个茶楼，凶煞冲天的阵法，如同被按下了开关的幻灯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惨绿的鬼火，哀嚎的怨魂，流血的地板……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阳光重新照进大堂，温暖而明亮，仿佛刚才那场鬼蜮般的厮杀，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满地的尸体，和被轰得稀巴烂的家具，证明着一切都是真的。
束缚，消失了。
门外的人群，在愣了足足三秒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走！”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
下一秒，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炸开！
他们甚至来不及多看苏九一眼，也顾不上去想这个煞星为何会如此好心。每个人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燕京”、“叶家”和“双倍许愿权”！
抢！
晚一步，汤都喝不上了！
一时间，人潮汹涌，推搡踩踏，数百名修行者为了能第一个冲出柳叶巷，挤作一团，场面比菜市场抢打折鸡蛋还要混乱。
不过短短半分钟，原本拥堵不堪的柳叶巷，变得空空荡荡。
只留下一片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
茶楼里，也只剩下了苏九、秦卫东、六叔，以及……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的，叶知秋。
苏九缓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捡起了那把已经断裂的“周天星斗扇”，在他面前晃了晃。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我这茶楼的赔偿问题了。”苏..九的声音很温和。
叶知秋抬起头，那张俊朗的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从布局、实力、心性到运气，他被眼前这个男人，全方位地碾压了。
“杀了我。”他闭上眼睛，声音嘶哑。
对他来说，活着，比死更痛苦。他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家族的滔天祸事，如何面对天下人的追杀。
“杀了你？”苏九笑了，“那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身，将那柄破损的折扇，轻轻地扔在了叶知秋的怀里。
“回去吧，叶大公子。”
“你的家族，现在很需要你这位‘麒麟子’。”
苏九转过身，不再看他，只留给一个淡漠的背影。
“告诉叶家主，这份大礼，我收下了。改日，苏九定当……亲自登门拜谢。”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风轻云淡，却带着一股让隆冬时节的冰雪都为之失色的寒意。
叶知秋猛地睁开眼，他看着苏九的背影，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知道，苏九不是在说笑。
他也知道，当苏九登门的那一天，对整个叶家而言，或许才是真正末日的开始。
ps：如果你是苏九，是选择立刻去燕京趁火打劫，还是先稳固自身，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