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道奇站在护士站的阴影里，黑色皮鞋反复碾着地面的瓷砖缝，保温杯在掌心捂出层层水雾。
他时不时瞥向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喉结随着秒针跳动的频率上下滑动，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过晨光走来。
黄莹披着浅灰色针织开衫，垂落的发丝被晨风撩起几缕，在侧脸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弧度。
当她走近时，晨光恰好掠过她睫毛的弧度，将眼底的倦意都染成了温柔的金色：“早。”
“早！”魏道奇慌忙把怀里的食盒往桌上一搁，动作太急导致袋口的麻绳散开，刚出锅的包子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细密的汗珠，领带歪斜得快滑到胸口。
魏道奇后退着要走。
“又麻烦你了。”黄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笑意。
“不麻烦！”他几乎是喊出声，在小护士憋笑的注视下，跌跌撞撞地冲进电梯。
金属门缓缓闭合的刹那，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黄莹隐约传来的叮嘱：“路上小心。”
电梯下行时，他低头看着衬衫第二颗错位的纽扣，突然想起今早为了挑哪款保温袋，在衣柜前站了整整二十分钟。
黄莹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
晨光爬上食盒残留的热气，渐渐将这份温暖蒸散。
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愈发凝滞，走廊尽头的电子钟泛着幽蓝冷光，6:29分的数字跳动得格外刺目。
徐小强的护士鞋踩在瓷砖上悄无声息，白大褂下摆随着轮椅的金属轱辘声轻轻摆动。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走廊转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周姐出去十分钟了去买馄饨，可此刻只有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缓缓经过。
徐小海突然从楼梯间出来，他抱着一摞假病历跌跌撞撞冲出来，到小吴身边时，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手忙脚乱去捡纸张，故意撞翻旁边的清洁车，蓝色拖把滚到小吴脚边。小吴皱着眉蹲下收拾，没注意到徐小强已经闪身进了苏瑶雪的病房。
苏瑶雪半躺在病床上，腕间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睁眼，苍白的嘴唇动了动。
徐小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探身拔掉她手背上的留置针，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别怕。”他将苏瑶雪打横抱起时，分明感觉到她在剧烈颤抖，像是寒风中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轮椅在走廊疾驰，金属支架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电梯下行时，苏瑶雪戴着帽子和口罩，蜷在轮椅里，能清晰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一楼玻璃门自动滑开的瞬间，寒冷的北风扑面而来，不远处的银色面包车车灯突然亮起，在空中划出两道惨白的光。
徐小海几乎是同时出现的，额角还沾着方才“摔跤”时蹭的灰。
他利落地拉开后车门，徐小强迅速将苏瑶雪安置在座椅上，用毛毯裹住她的肚子。
发动机轰鸣着划破寂静，医院的霓虹灯牌在后视镜里越缩越小，化作城市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光斑。
车载电台突然爆出沙沙的电流声，徐小海猛打方向盘拐上高速。
仪表盘幽绿的光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后视镜里，苏瑶雪正死死攥着毛毯，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平津的路牌在雾霭中若隐若现，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响，混着三人急促的呼吸，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面包车在路上疾驰，挡风玻璃上不断掠过斑驳树影。
徐小海透过后视镜飞快瞥了眼后座，发现徐小强正小心翼翼地将苏瑶雪滑落的毛毯重新掖好，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背时，两人都不自然地僵了僵。
“苏小姐，我们去哪？”徐小强的声音混着发动机的嗡鸣，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不敢直视苏瑶雪的脸，目光死死盯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
苏瑶雪倚在靠背上，腿微微发麻。阳光从车窗斜斜切进来，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送我回家吧。”话一出口，却听见徐小海突然重重踩了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你不担心那些人找到你？”徐小强猛地转身，白大褂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脖颈处暗红的擦伤。
苏瑶雪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她喉咙发紧，别开脸道：“应该不会吧。”
“要不这样吧，你去我住的地方躲躲？”徐小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又触电般松开。后知后觉的滚烫从相触处蔓延，他慌乱解释：“那片老小区监控少，楼下有24小时便利店…”
苏瑶雪望着他泛红的耳尖，肚子上的伤口生疼。
回家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和寄人篱下的忐忑，像两团火在胸腔灼烧。
“可是，我现在这样，去你那不方便的。”她垂眸盯着肚子上的伤口。
“没事！很方便的。”徐小强几乎是立刻接话，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闷响。
苏瑶雪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吧”。
徐小海默默关掉了车载电台，只有轮胎碾过减速带的震动，一下下叩击着寂静。徐小强悄悄攥紧了安全带，手心全是汗，却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冰生长。
仁济医院
黄莹急匆匆地走进病房，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苏瑶雪却不见了踪影。她环顾四周，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这时，她注意到周姐正坐在床边，泪流满面地和高笙勉讲述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今天早上，她非要我去买外面的馄饨，我买完回来，她就不见了。”
黄莹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焦急地问道：“苏瑶雪去哪儿了？”
周姐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黄莹，哽咽着说：“我也不知道啊，早上我来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高笙勉皱起眉头，对周姐说：“知道了，我会去找她的。”然后他转身对黄莹说：“别担心，我们会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