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喧嚣被马车轱辘碾得渐远。
姜予宁歪在马车软垫上。
原本束得利落的发丝散了几缕在颈间。
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女儿家的娇柔。
车外，夏以晖端坐在马背上，珠白锦袍衬得他身形清隽。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拢在袖中。
目光始终落在马车车帘上，恪守着皇子应有的分寸。
母妃自幼教他行止有度，哪怕是送一位醉酒的姑娘回府。
也断不能失了礼数，是以他宁愿骑马相随，也未曾踏入车厢半步。
突然，马车内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婢女惊惶的低呼：
“小姐！小心！”
夏以晖心头一紧，立刻勒住马缰，车夫忙停下马车。
他顾不得多想，伸手掀开了车帘，入眼的景象让他瞬间怔住。
姜予宁正挣扎着要往车窗边爬，半个身子已探了出去。
脚下是翻倒的茶具，茶水混着碎瓷片洒了一地。
婢女拽着她的衣袖，却根本拉不住她那常年习武练出的力气，急得不知所措。
“宁宁！危险！”
夏以晖下意识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后领，像拎着一只不安分的小兽。
谁知姜予宁醉得昏沉，只觉有人“拦着”自己，抬手便挥了出去。
这一拳来得又快又猛，带着几分沙场练出的力道。
结结实实砸在了夏以晖的右眼上。
“殿下！”
婢女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屈膝要道歉。
夏以晖闷哼一声，捂着眼睛后退半步，眼尾迅速泛起红意。
他却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无妨，你先下去等着，别在这儿添乱。”
他知道姜予宁醉后没了轻重，婢女留在车里。
指不定还要被误伤，倒不如让她先避开。
婢女迟疑着退下，车厢里只剩他们两人。
姜予宁还在扭动着身子，像是要挣脱束缚。
夏以晖正想开口安抚，她却突然发力。
借着醉劲一个转身，竟直接将他往里带。
夏以晖猝不及防，被她带着摔在了车厢地板上。
后背撞上软垫边缘，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姜予宁却像找到了舒服的“靠垫”，顺势往他身上一倒。
四肢大大咧咧地展开，脑袋还在他胸口蹭了蹭，嘟囔着：
“马儿跑太快了……爹说要抓稳……”
夏以晖躺在地上，望着车顶的雕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活了十几年，从未这般狼狈过。
却偏偏对这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小祖宗没辙。
他抬手，轻轻按住她不安分的肩膀。
怕她再滚下去着凉，又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
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背上，顺带拢了拢她散在脸旁的头发。
马车重新动起来。
轱辘声伴着姜予宁均匀的呼吸声，成了车厢里唯一的声响。
夏以晖保持着被“压”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偶尔抬手，替她把滑下去的披风再拉上去。
月光印着白雪，光辉落在他带着淤青的右眼上。
也落在姜予宁睡得安稳的脸上。
这荒唐又温暖的一幕，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直到将军府的大门前才停下。
镇国大将军府。
夏以沫握着长剑，身姿轻盈如蝶，正与师兄沈星回对练。
沈星回手持木剑，招式稳而不猛。
每一次出手都留着分寸，显然是在耐心给她喂招。
剑身相击的“叮叮”声，伴着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场院中格外清晰。
夏以沫刚接下沈星回一记虚刺，正要旋身反击。
一道清亮又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突然冲破院门，直往演武场里闯：
“夏以沫！夏以沫！”
两人同时收招，循声望去。
只见姜予宁提着裙摆，头发都有些跑乱了。
脸上满是焦灼，一路快步冲到夏以沫面前，抓着她的胳膊就猛晃：
“不好了不好了！完蛋了！
你知道我今天早上想起来什么了吗？”
夏以沫被她晃得头晕，轻拍开她的手：
“别急，喘口气说。
看你这模样，不会是闯了祸吧？”
她将长剑递给一旁的芳华。
目光落在姜予宁红扑扑的脸颊上，隐约猜到几分缘由。
姜予宁却没心思顾得上喘气，双手抓住夏以沫的肩膀。
眼睛瞪得圆圆的，语气里满是震惊：
“我发现……你五哥夏以晖，他喜欢你！
不对，是喜欢我！完蛋了！”